第一章

“这位姑娘，请你尽早离去。”玄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小师妹以后就住这里，我和凤狄师兄分别住你隔壁，若有什么需要，不用客气，敲门就可以了。”他说完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朝她懒懒一笑，“对了，师父让我给你讲些清远的规矩，不过那太麻烦，规矩什么的，混的日子长了，自己就明白。只两条你要记得，每日点卯去顶峰若言堂听讲，见到那些师叔伯祖什么的，态度要谦卑，其他也没什么重要的。”

胡砂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俩脚底的祥云雾气上了。他们会腾云啊！难道正是清远山上的仙人？

胡砂急忙依言把眼睛紧紧闭上，只觉一股清风扑面而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听那人道：“到了，请保重！”

“它……好像不太喜欢我。”胡砂干笑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先把断了的腰带结好，确定裙子再也不会掉下来，然后赶紧将身上披的大袍子脱下来，一丝不苟地把上面的尘土拍个干净，这才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还给凤仪。

玄衣男子想了想，道：“也罢，是我师侄惊吓了你，我便助你一次，送你去前山吧。闭眼！”

“雪狻猊性子高傲，若非能让它折服的人，它对谁都是这副模样。”凤仪接过大袍，随意搭在肩膀上，看着那只雪白的灵兽一会儿跳上房顶，一会儿在地上打滚，最后欢欢喜喜地跑过来，邀功似的用脑袋在他胸口一个劲蹭着。

前山……汗，前山又在哪里？想到自己还要从悬崖上爬下去，顺着原路找什么前山，胡砂脚都软了。

像是最温和清朗的春风拂过面上，胡砂分明感到脸上突然蒸腾而起的热气。

雪狻猊一跃而起，足跳了有十几丈高，轻轻巧巧地落在湖中小岛上，风雪一下将两人的衣服吹得鼓胀起来，他衣裳间隐约带着说不明的幽香，手臂紧紧卡在她腰上，胡砂的脸红得像桃花一般。

少年手上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抬起去摘树上最嫩最新的那片叶子，然后小心夹在书页里，这才转过身，刚好与她四目相对，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双目清澈如水。

彼时他骑着雪狻猊，花衣乌发，神态悠闲，踏雪款款而来的景象，竟像一幅画，在脑海里来回旋转，忘都忘不掉。

她把背上的行囊紧了紧，正要迈开步子，忽觉旁边有个白影一闪而过。她讶然回头，便见树下靠着一个白衣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能见到些许弧度优美的侧面。

真像一只狗！胡砂偷偷抹了一把汗。

“拜师？”他有些意外，“拜师不是这条路，在前山那里。姑娘请从那里走大门，若能通过试炼，自然能得偿所愿。”

“好了，我带你去房间吧。”凤仪朝她招招手，一路分花拂柳，绕过杏花林，后面又是并排几间房屋，却是用青石搭建而成。

胡砂喃喃道：“可是……我是来拜师的……”

门上没有锁，他直接推开正中间那屋子的门，里面桌椅床具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装饰一概都没有，连床褥都是极素的莲青色。

几株青竹，数间草屋—这就是胡砂看到的芷烟斋，与她想象中的那些富丽堂皇、非人间所有的仙人居所完全不同，倒更像是普通农家小院，好像随时都能从里面跑出几只鸡鸭似的。

胡砂长长舒了一口气，得，再走一次吧。

岛上不分寒暑，温暖如春，与外面风雪环肆的严寒完全不同。竹林里偶尔有异样的声响，飞出来的也不是寻常的喜鹊乌鸦，而是五彩缤纷的凤凰鸾鸟。屋前青竹丛丛，屋后种着几畦杏花，显得分外平安喜乐。

这么快？胡砂赶紧睁眼，却见面前景象果然大异，周围绿意盎然，鲜花遍地，彩蝶乱飞，一派热闹景观，与方才那个什么空森禁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面前一条笔直宽敞的山道直通往上，压根望不到尽头，想必顺着往上走就能到大门了。

到了自家地盘，一路憋气过来的雪狻猊总算找到了报复机会，身子一抖，胡砂“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它从鼻子里哼出气，不屑地瞥她一眼，摇着尾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