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很多很多年,他才明白师父与师祖当年的争执到底为了什么,只是明白得却太晚了。
芳准将茶送到她唇边,轻笑:“不要皱眉了,过几日你我便要大婚的。想来你以前喝醉了只管我叫‘相公’,倒也不是毫无缘由。”
不管教他什么,他都学得极快。凤狄一直觉得自家师父是世上第一聪明的仙人,那么凤仪在他心里就是世上第一聪明的凡人了。
胡砂情不自禁,手中的茶杯翻倒在桌上。
那个下午,他教得非常痛快。又痛快,又烦恼。偶尔想起他这么聪明,只怕不出几年,所学就要超越自己。他便想当真落到这种地步可不行,自己好歹是师兄,比师弟还差劲岂不成了笑话?
说罢,回头笑吟吟望着她,灯光跳跃,他面如冠玉,双眸似水。
眼见凤仪入定成功,一声不吭,他索性也盘腿同坐,与他一起凝神,进入大畅快的入定境界。
当然,最关键的理由,是他居然听了两遍就能记得那么拗口的咒文。
凤狄那孩子正在芷烟斋里练入定,听到师父回来的声响,便没精打采地出去迎接。
凤狄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这动作大了,那人发出一个哼声,稍稍一动—果然不是死人。
凤仪面带笑容地走过来,朝他作揖,口中恭恭敬敬地称道:“师兄。”
他忽然道:“胡砂,我们一起过下去,只做最卑微、最快活的凡人。我们俩一起。”
那天下午,师父去做了什么事,他先时不知道,后来还是从别的弟子口中听说的。
芳准将木制雕花窗推得更开,庭院里一株梨花树,冰清玉洁,正要绽放的花苞,幽香微吐,皎白似雪。
为了收凤仪做弟子的事情,师父与师祖大吵了一架。据说,师祖坚决不同意凤仪入门,师父却坚持,两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师父回来的时候,罕见地带着一丝怒容,整整两天,除了教导他们修行,一句闲话也不说。
胡砂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昏天暗地,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拽着那人的头发,把他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脸一亮,道:“哪里像死人?分明还有气。”
凤狄心里那丝反感突然又没了,做师兄的感觉并不坏。他咳了一声,摆出正经严肃的脸来,正色道:“师父叫我教你入定,现在就开始吧!”
看门弟子见到便忍不住惊讶:“师叔!怎么带个死人回来?”
无论如何,做凤仪的师兄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那日芳准偷偷下山喝酒,回来的时候不光带了十几个酒坛子,手上还提着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