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些,不会是过眼云烟。
她心中不由一动,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说的。不由抬眼望着他,他也注视着她,目光柔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化作春风一笑。
她的心放不下过往,忘不了曾经。
胡砂摇了摇头,只觉心中酸楚异常。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师父以前说过,人这一生总要遇到一些不可抵抗的压力,必须学会把脑袋低下去,顺从地做人。
胡砂怔怔看着他画完了,将笔一丢,跳下青石。怔怔地看着他把绸帕一展,上面却没有人,只有昨天她在湖边唱的那一首《鹧鸪天》的词。
她的人可以顺从,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学习青灵真君,像他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为了点化与功绩,忘记以前的一切。
忽听她阴森森地又道:“两条胳膊!”
他不知从何处又挖出两坛好酒,没有杯子,索性一人一坛,捧着喝。
十八莺欢快地呼哨着,骤然收紧,青灵真君只觉肩上一凉,“咚”的一声,两条膀子硬生生被卸了下来,血淋淋地落在地上。他又叫了一声,掉头就要跑,她在后面森然道:“两条腿!”
花气酒香清厮酿。
他膝下又是一凉,整个人站立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上,膝盖以下齐齐断开,血流如注。还没来得及呼号,只觉地底钻出数根利刃,从肋下穿透,自背部突出,顶端倒钩,硬生生将他钉在地上。
这一切却不及他一个笑容来得勾魂夺魄。
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很美。
可他们不懂,其实都不懂。世上没有过眼云烟,那是无关之人的潇洒之词。她那样深切地笑过,幸福过,落泪过,痛苦过。眼见了一个又一个人的逝去,默然送他们离开。
朝阳渐渐升起来了,五色涧水汽迷蒙,在日光折射下像有无数道彩虹环绕。
胡砂垂下头,睫毛微颤,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曾经风光无限的青灵真君,如今四肢被斩,被钉在地上,成了一个血人,情状甚惨。
芳准将她被露水打湿的头发拨到耳后,笑:“以后别唱那么哀伤的曲子,唱些欢快的。”
他痛得脸色煞白,若不是有仙力护体,早已横尸当场。眼见胡砂又要唤来业火焚烧,他只得颤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些要死的人,是老天早已定好的命数,枉死成魔之人亦有其自身原因,你何苦迁怒在老夫身上?何况生生死死,不过是过眼云烟。凡人一世不过百年,转世之后,谁也不认得谁。你如此执著,又是何必!”
她喉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痛得厉害,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你……还记得这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