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丧礼(一)
“昨夜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妹妹真是个苦命人。”姜大人的声音居然比邵劲还干巴巴,“家母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在家里哭晕过几回,还挣扎着要出来看她苦命的女儿,被我们好说歹说劝足了时间才肯在家里等着……我也不多说,你们邵家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处理。我来不过是为了带一些妹妹出阁时候的东西回去,给母亲看看,宽慰母亲一二。”
宁舞鹤长叹一口气:“你别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如果说刚才姜大人说的话还有点云遮雾绕的话,那他此刻拿出这个本子,其中的含义也就昭然若揭了。饶是以其能在怀恩伯府一家三口刚死每一天的时间里上门要钱的脸皮,此刻面对着邵劲直勾勾盯着他手中本子的目光,也微微咳嗽了一下,旋即才若无其事说:“东西都在这里了……”他看了邵劲一眼,试探着问,“你要不要拿出你母亲的那份来对对?”
“刚才那个直接打发掉就好了,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宁舞鹤压低了声音指责,有了昨晚那回,他也和邵劲一样,一个不小心就要有大麻烦上身,此时难免谨慎许多。
因为那上面的一长串文字只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这是一本名副其实的‘嫁妆单子’。
邵劲说:“压力太大了,又有不长眼的人送上门来,难免想喷上一喷。”说罢他不再多说这个话题,只问宁舞鹤,“你东西带来了没有?”
邵劲看着木了一会。
姜大人心头一个咯噔,不由凝神看了邵劲一眼,却见那因身体虚弱而没有下榻的青年一脸懵懂,似刚才所说不过随口而言。
这小兔崽子!姜大人险险翻脸,恰是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还没等姜大人遣人出去查探,就有人飞奔进来说:“谢阁老来了!老爷,谢阁老的轿子已经来到巷子之中了!”
邵劲淡定说:“母亲并未告诉孩儿这个单子的放置位置,加之昨晚那场大火,只怕纵使收着,也已经葬身火海了,再有母亲的那些头面首饰,桌椅家具,四季衣衫,怕也俱都不能幸免,唯有那分布在京郊的良田庄子什么的,不受影响了。”
姜大人一虚,立刻又是一肃,也不再管邵劲,急匆匆就带着所有人往外去迎谢阁老去了!
姜大人欲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对方,忽又收手,问道:“你母亲的那份呢?你不对着如何看得懂?”
“哪能忘记。”宁舞鹤说罢,一翻手,那东西就出现在邵劲眼睛,翠绿的细柄,狭长微弯的身体,正是一只不大不小的辣椒。
种种念头还没有真正从脑海中转过,邵劲就看见姜大人转头招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那管家手中拿过了一个本子摊开来。
邵劲拿过那东西双手一掰,将内里照着自己双眼的眼皮一抹,不过两三秒时间,眼泪刷地就直落了下来。
邵家一开始还没有转过弯来,他心里疑道这难道是想借着这借口搜怀恩伯府?虽说昨天他已经抓紧时间梳理了一遍,但难免有些错漏,再加上又不知道对方真是打算抓抓怀恩伯的把柄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也或许刚才自己想错了?姜家对姜氏还是挺在意的?
宁舞鹤嘴角扯了扯,看惯了楼里姑娘的玉珠徐落粉泪半垂,此刻再看邵劲掉眼泪,怎么说呢,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倒是邵劲自己不以为意,他此刻双眼被辣椒辣的根本止不住泪水,连眼前的事物都是模糊的,他朝着自己胸口指了指,对宁舞鹤说:“打准点啊,给我留个半刻钟的时间。”
就在这一行人倾流直泄般挤出院子的时候,邵劲这头的窗扉一动,一个人影自外翻了起来,正是昨晚连见到邵劲的宁舞鹤。
邵劲心头嘀咕着想,他低声问道:“姜大人可否让学生看看那个?”
他说:“你还行吧?”
这话里有话的……看这火势也知道那什么嫁妆单子都被烧没了吧,再说他一个庶子怎么可能知道嫡母的嫁妆单子放在哪里。
“我哪里不行了?”邵劲一挺身坐好,脸上再不露出半点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