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时
太后忙起身合十:“听时大师安好?”
“得过且过罢了。”段太妃避开众人的叩首大礼,静静落座,仍是望向明珠。
洪司言忙携明珠上前,道:“这便是明珠姑娘了,也从大理来。”
从前听说太后至普圣庵进香,成亲王必然撺掇太后下山时游幸清澜行宫,荡舟福海之上。现今他每日清晨便至紫南门里佑国殿理政,千头万绪着实辛苦,此时只恨分身无术,又叩了头,便急急赶回清和宫。
福海就在西北城中,水面不大,却难得有一处小小的石山颇为清峻。至上元帝时,方在这里兴建清澜行宫,疏疏朗朗的水中楼阁,像懒洋洋的世外桃源,很不似先帝浮夸嚣张的性子,却不料先帝晚年极喜居住在此,当时在清澜行宫侍驾的,也只有段时妃一人而已。所以先帝驾崩后,段时妃出家在清澜行宫后山上的普圣庵,似乎早就是宫里预料中的事。
上山的路极窄,太后最后也不得不下轿步行。一众人浩浩荡荡,旌旗伞盖地上到山顶,都累得有些晕眩。住持老尼姑端上的茶恰到好处,太后饮完,才缓过气道:“罪过,已没有力气上香了,先请段太妃出来一见,说会儿话再去正殿。”
老尼姑笑道:“只怕还是一样,说破了嘴,太妃也不会出来。”
太后拉过明珠,道:“这回不同,禀告太妃说,有位大理来的姑娘,手巧得很,请太妃出来指点一二。”
“绣的都是佛像,太后娘娘说要拿到普圣庵去的。”
太后笑道:“佛诞节的时候随便一说,你倒记得了。我看看。”
“才打了样子。”明珠将绣架上所蒙的白缎揭开,内里是赤足悠然站立的观世音,正用柳枝蘸取净瓶中的清水,从万里沙尘中点化出一朵摇曳金莲。
“这就极佳了。”太后点头,“所谓神佛奇迹,不过如此。说到这个却想起很久没去普圣庵进香了,要不明天就去一趟。”
“今天十五啊,娘娘。”洪司言埋怨道,“怎么不赶着日子去?”
她又命老尼姑将明珠所绣的素净花样一同带去,很久之后,那老尼姑才转来。
“这位姑娘定与太妃有缘分,太妃竟要出来了。”
明珠浑身一颤,红晕顿时褪去,焦灼盯着大门。
门前的中年尼姑微微驻足,似乎踌躇了一瞬,才缓步而入。虽然光头缁衣,却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清雅绝伦,脸上悲天悯人的平静,令人惭秽不敢平视。
“施主别来无恙?”她默默看了明珠一眼,才颤着声音向太后道。
“这是凡夫俗子的计较,佛祖哪里在乎初一、十五?想着佛爷了,就磕个头,是我们的虔诚。就是明日吧,明珠也去。”
“奴婢也去?”明珠微微一惊。
太后道:“带上这观音像,让段太妃看看,既然要绣给普圣庵,听听她怎么说。”
“是。”明珠恍恍惚惚接口,不知所措地绞着手帕。等太后走了,才心神不定地来回踱步,有时想想已行军在千里之外,却又萦绕心头不去的辟邪;有时想想近在咫尺,却仿佛天涯般遥不可及的普圣庵,一夜里望着明月,辗转难眠。
太后慈驾次日一早便从清和宫玄武门而出,行到隐环路前,成亲王便赶来在轿前磕头。洪司言出来道:“知道了,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