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姜
慈姜的笑容甚是微妙:“这里很少有人来的。你去将门口左右两端的狼尾摘去,有人见了,自然会知会谢伦零。”
“是。”
辟邪正要起身,慈姜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辟邪微有些诧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是屏风前立了许久、挺拔骄傲依旧的黎灿。
“如此?”辟邪试探着问。
“如此便与中原结盟。”慈姜微笑道。
辟邪郑重取出半面虎符,举于额头双手奉上,道:“奴婢知道陛下虽在敌营,但联络贺里伦族人的途径依旧畅通无阻,因此当面奉上此虎符,请陛下转交贺里伦大将持之,与中原伏兵堪合之后会兵一处,南下共图大事。”
慈姜取过虎符,点头道:“我虽然远在北方,仍知道虎符之重。中原天子之诚,我领受了。”她放下虎符,从枕边掣出一柄出鞘的晶亮的匕首,像是随时备着杀人见血,刀锋煞是锋利,在辟邪面前散发着寒气。
她左手按地,将匕首放在左手小指上。辟邪与黎灿都是微吃一惊,还来不及出言询问阻止,慈姜却连眉头都未皱,稍一用力,竟将小指切了下来,随手扔在木灰中,又取出一段白绫,麻利将伤处包了,才将小指连同其上一只简朴的玛瑙戒指一同从木灰中捡了出来,放在辟邪捧在手中的丝帕中。
慈姜瞥了他一眼,道:“千里迢迢地将火炮运来,路上都是屈射余孽和各族散兵游勇,护送火炮的人马出关过河,所费更多,与其如此,不如将火炮制法索性传了贺里伦人,就地筑炮不是更好?中原人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就是这个一劳永逸的道理?”
“教贺里伦人就地筑炮?”辟邪摇头,一边慢慢将铺在地上的地图收了回来,小心叠起来,一边道,“陛下,适才已经禀过,这件事物,关系中原气数,实不敢私授海外。奴婢若在此随口答应,就是欺瞒陛下,日后不能成事,两国交恶,适才商量的事,全做空谈。此事奴婢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中原无论是谁,甚至是当今天子,都不会向陛下承诺这件事。若陛下强求不得,两国因此生了芥蒂,不能联盟,中原此战的胜算自然大减……”
“哦?”慈姜抬起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们又当如何?”
辟邪的面庞飘飞着炭火余烬映染的嫣红,飞目似乎是撕裂夕阳的永夜,挟茫茫无尽的冰河历万年而来。“死战。”他望着慈姜冰蓝色的眼睛道。
穹庐中是突来的寂静,传说出现在夕桑河谷的不死的黑色骑士,正用死神的目光俯视着奉为真神的女王。火的余温、婴儿的柔暖、少妇慵懒的呼吸,都在这瞬间冻结了般,让慈姜半晌之后才从窒息中透出悠长的叹息。
“仅见了戒指,我族人仍然是不认的,须将我的骨肉一并带去。切记。”
“遵命。”辟邪珍重地裹好断指,揣入怀中,“中原必有良将携此指寻贺里伦族人践诺今夜所议。”
如此大计议定,辟邪有些脱力地扶地吁了口气。
慈姜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明了。现在决计是走不了了。这里还是够藏两个人,待明夜再找机会走吧。”
“只怕露了行踪,反累及女王陛下。”辟邪道。
“他比不过你的决绝。”她像是避开了刺骨的锋芒,垂目再细想。
而辟邪终也恭谨地低下头,轻轻咳嗽起来。
慈姜道:“非我要强求中原传我贺里伦火炮制法,实是因为战事瞬息万变,等不得中原朝廷批复、制炮,再运至努西阿河北岸。”
“陛下的忧虑,奴婢明白得很。”辟邪像是忍受着些痛楚般地蹙着眉尖,想了想道,“现今已在塞外的工匠,奴婢可以做主留下两人,今后助贺里伦做修理整备事,陛下以为如何?”
“这样已是很好。”慈姜目光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