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谣
“我是撞上了大运才找到的。”李师道,“原是黎灿前几日奔回大营,匆匆找了姜放一同去见了皇帝。说起你被困屈射王帐,不知是否走脱,一下子可好,皇帝便要派人直接去王帐救人,却被姜放喝止,说整个大营里都不曾有其他人知道你已出门日久,此番出使,事关北伐大局,极为机密,怎么可以说去救人就去救人,弄得满营皆知——姜放那家伙平日里看起来和你交情不错,真到这个节骨眼上,却又不着急了。倒是京城来的陈太医,详详细细问了黎灿一遍你的病症模样,十分忧虑,说再不寻你回来调养,只怕也无须屈射人对你动手了。我说,陈先生口中说的反噬、反噬的,究竟是什么,怎就如此凶险。姜放一听便急疯了,想起我不是京营的人,大可以直接奔屈射王帐探听消息。黎灿说也要去——王八蛋!最后那日出发的时候,却迟迟不见他的踪影,我才一个人出来的。说实在的也不知道屈射王帐在哪里,正在草原上晃着,前日夜半,向东南方向望去,见红光冲天,我就直奔那处去,虽然没有见到你,但终归知道有支人马在活动,便跟了下去。”
“是吗?”辟邪睨着他问。
李师道:“如何不是呢!可惜待我赶到,看起来是凉州的那支人马却已败走。我只得远远跟着,才见一个人被捆得像只小鸡似的,押了出来向北走。我以为他们能带我往屈射王帐方向,却不料正中的就是你。哈哈。”
辟邪本在辛苦调息,这一路内力涌入果然是大有裨益,与黎灿、谢伦零所渡真气不同,不消片刻便应和自己呼吸调息,徐徐向肺经疏导,到达郁结之处,亦不似那二人的内力一般横冲直撞,反令五脏六腑都暖洋洋舒适。辟邪因此催动得更急,不消片刻,已有余力睁目,却见李师面色苍白,嘴唇转瞬亦变得紫青,忙将他的真力发散,终有力气伸出手来,握住李师的手腕。
“先这点就够了。”辟邪道。
李师大喜,扶他坐起身来,笑道:“如何,可好些了?”
“算是救了我的性命。你刚才的内功心法,是师傅所授?”辟邪问道。
“正是的。”
辟邪隐入水中,悄悄游近岸边,待靠近那骑马腹便从水中一跃而起,指尖已蓄真力,向那人眉心指去。
“我是李师。”那人却抢先大叫起来。
辟邪硬生生止住攻势,顿觉真力翻滚,气血倒流,身子在半空已无力可傍,去势虽猛,却像被射落的鸟儿,一头撞向李师。
李师张开长臂,将他一把抄住,放在鞍前,拨转马头,向南奔去。
“不可。”辟邪急道,“屈射人正在南去,我们一样的走法,终要遭遇。”
辟邪长叹一声——此法并非“安隅六篇”,但各经络运行之理却有八九分相似。七宝太监远赴塞外,万般辛苦中仍找到一个人先授他至阳的内功底子,又教他按此运行之法不断修习,并不远万里地打发到离都,难道就是为了要紧的时候为自己续命?七宝太监待自己师恩如山,从来都是密密维护,即便远在塞外,仍不住筹谋。难怪招福、进宝怨怼师傅厚此薄彼,竟不是没有道理。
“你穿上些暖和衣裳。”李师从马背上取下包裹,从里面抖出一件密密实实的黑绒斗篷,“我临行之前,小顺子叫我带上的。”
辟邪心中称意,将衣物举在手中,不禁微笑:“他越来越喜欢这些溜须功夫了,如何是好?”
李师道:“小顺子还要我告诉你这领斗篷是明珠姑娘在京城里想着这边就要入秋,怕是还要过冬,特地准备出来送到大营的。”
辟邪转脸问他:“你怎知我在此?”
“就你的伤势而言,早回大营一刻也是好的。哪里经得起曲曲折折再多走路。”
辟邪心中烦厌,想到还要与他多费口舌,更是恼怒,一把夺过缰绳,转而向东。“你什么时候才能听我的话。”他道,“我……”他说到此处,前几日里的折磨焦虑和苦痛突然被抽离了身体,眼前一片空白,手足俱废般倒在李师胸膛上。
“辟邪!辟邪!”李师唤了几声,见他没有回应,咬牙狠抽了一鞭,夹紧了马腹,向东疾行。
走到中夜,雨已经完全停了,北方的天空星辰已现,周遭寂静,只有这一骑孑然行走在星空之下。李师松了口气,推了推辟邪,却因为始终不见他有半点回应的声息,开始惶然不安起来。
他寻了个缓坡之后的地界,将辟邪抱下马平放于地,伸手试他脉象,果然真气乱流般紊乱,想到辟邪往日雪峰般高绝的武功,此刻却是虚弱不堪,心痛着急,热泪迸出,心下一横,手掌按于辟邪丹田之上,调动自己功力,要渡他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