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
皇帝此生少见这样的人物,不禁失笑,又问:“说你是草莽人物,家在哪里?在京营中可落了籍?”
“草民是白羊人,不是正经京营的士卒,因奉师命寻找同门师兄弟,才落脚在京营里。”
“你同门师兄弟又是谁?”
他的语声清澈坚定,令皇帝想起遥远的初见。其时玲珑剔透的少年,到而今已变作令人万般安心崇仰的神灵——皇帝迎着辟邪坦然安然的目光,一时有些出神。
“那便是陆过吧。”姜放道。
“陆过很好。”皇帝站起身来。
姜放与辟邪忙跪倒告退。皇帝的手掌落在辟邪的肩上:“决战之际,有你在朕身边……”他轻轻拍了拍辟邪瘦削的后背。
“回皇上的话,李师到了。”小合子进来回道。
姜放道:“是。臣在三里湾以西与苟丽忽接仗,右屠耆王精锐果然了得。鏖战之际,臣在乱军中亲见了苟丽忽。臣有把握说苟丽忽在此一役中已受重创,这个时候,大概已伤重死了。”
皇帝与辟邪都微吃了一惊。
“你见到苟丽忽的时候,是什么情形?”皇帝急问。
“其时苟丽忽中军遭震北军冲击,落于强矢彀中,三轮箭放过,臣亲眼看见苟丽忽落马,只是未曾擒得他,眼看着他为亲随抢去,伏鞍溃退。臣率部渡河纠缠拖住,足有两个多时辰,不令其有喘息之机。直到后来俘获的苟丽忽族中亲贵多言他血流不止而死,臣方收兵回转。”
“这是意外之喜了。”皇帝惊喜之下,神色明亮了许多。
皇帝向辟邪点了点头,便见健壮的青年一脸迷茫地趋近,经过恭谨退出的辟邪身边,青年的面庞上陡然多了几分诧异。
“草民李师……”
李师显然忘了礼数,说完这句之后,爽性先叩了三个头。
皇帝笑道:“你的武功很高,匈奴踏阵御前,若非是你,只怕已经得手了。”
“是。不过那时却不知道是皇上在。”李师坦荡荡地回道。
辟邪问道:“陆过处的战果如何?”
姜放道:“苟丽忽的大营毕竟势众,要他全歼还是勉为其难。但其大营溃散,死伤者有万众以上。以三千震北军加上草原上的散兵游勇,得此战果,实属不易。”
辟邪向皇帝道:“正是皇上所说的意外之喜。这里破了阿纳偷袭,又损了右屠耆王的精锐,本已是上佳的结局。但若苟丽忽战死,却动了屈射人的根本,屈射贵胄岂能无怨怼之意?只怕均成王帐中要生大乱。果然是大将军,知道其中绝大的干系。”
皇帝道:“如此说来,贺里伦一事的胜算当是更大了。你们看遣谁为佳?”
辟邪道:“原当奴婢走一趟。只是决战一触即发,奴婢着实还望留在皇上身边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