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扎
“你看。”他指着小顺子搭救下来的屈射小奴,“他的舌头自小就被他们割了去,你想辩私怨,不如和他辩去。”
他飞身上了马,环顾四周,都是震北军骑士悚然的面庞。
“启程。”他催马向前,身后乌云翻滚,在湛蓝的天空下紧随而行。
他们缓缓向西跋涉,遥望羌胡人的营地时,便打出震北军旗号。羌胡营地的前哨望见,策马在辟邪军前横越,看清了素缟的京营总督,远远摘了帽子,当空不住挥舞,旋即掉头向营地奔去报信。
“现在草原上都说总督大人是菩萨降世,你说他不是天神菩萨,草原上可有人会找你拼命呢!”
李师瞪了众人一眼,道:“他是不是菩萨降世,他自己不知道吗?他凭什么说他们就必死于禽兽爪牙下?”
辟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李师,你虽未在震北军挂号,但再做咆哮,我就以军规处置了。你且去看这些屈射人所经之地,各部各族,哪有安身立命的机会?若不尽除了,草原上又有多少人因你我一时之仁,受尽屠戮呢?”
李师仍然大声劝道:“你不是见个屈射人就必杀尽的。只消是右屠耆王、右渐将王两部,你却要杀绝最后一人。说你没有私怨,我是不信的。”
“私怨?”辟邪瞬间只觉血脉勃勃乱跳——中原一战而胜,大因这两部人马在决战之际远遁,才陷阿纳于重围,才令他与那金子般的英主狭路相逢,才令他每夜为阿纳最后一瞬的目光惊醒,才令他心中尚存一息的颜久魂飞魄散——他一掠而下,扼住李师的咽喉,将他摔在地上。身法之快,几如雷霆。
“伤者还有不少,问大人如何处置?”副将冯嘉赶来问。
辟邪摇了摇头。
冯嘉会意,立时飞马密传将伤俘悉数斩毙的钧命。
不刻四处遍传屈射人临死的呼号,绯色晨光普照,雪寒之地污浊嫣红一片,只有震北军铁骑停驻,无声如同高远的乌云,反倒静谧。
辟邪正要说到“启程”二字,却见一骑飞马电掣般驰来,其上青年杀气滚滚策马直扑辟邪坐骑。
李师面露骇色扑倒在地,辟邪已扬起鞭子,一鞭下去,李师的软甲、棉袍顿时绽裂,背上血肉粘在鞭上,在半空划出一道血线。
“大人,饶命!”游云谣知道辟邪这一鞭的厉害,高声大叫。
他因双腿被废,坐着特制的马鞍,根本下不来马,只得催马前去,挡在辟邪与李师之间。
小顺子忙跳下马来,抱住辟邪的右臂道:“师傅饶命。一鞭就够了。”
辟邪将马鞭扔在地上,抓住李师的衣领,将他痛得浑身发抖的身子提到小顺子马前。
辟邪见他出手要来抓住自己衣襟,右手中的马鞭迎着他的手臂抽了下去,卷住他的手腕,鞭子一抖,将这健壮青年拽至马下。
“李师,你冲撞主将,知道是什么罪过吗?”辟邪曼声问道。
李师抓着鞭子仰面大怒道:“何必斩尽杀绝呢?所剩也不过一两百人,能成什么气候?就容他们自己安身立命去,不就行了?”
辟邪道:“有的伤重,留在这里就是狼噬鹰啄,比之一刀毙命,亦不知道哪个更慈悲些。”
“也不是这样。”李师争辩道,“这种事,就听天由命了。然而你又不是什么天神菩萨……”他说到此处,周围的震北军都“哄”的一声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