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琦
李师嗤之以鼻,冷笑道:“这种人,你倒反放着不杀,我看着他,倒不如戳了自己的眼去。”
辟邪叹道:“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得很。只是苗疆未定,总有权宜之计。就算我欠你的情。”
这时小顺子捧过水盆来,辟邪仔仔细细将手洗了,掷了手巾在盆中,又转眸对古斯琦道:“大寨主不必将那腌臜放在心上,自有人杀他为大寨主雪恨。”
盘溪长老二十余人都聚于宗祠,见寨主陪他二人入内,有怒目而视者,有忧心忡忡者,有与都罗汉宿仇而喜形于色者。古斯琦谦恭温和地一一问候,至一身材魁梧的老者面前,突怔了怔,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竟不住倒退了几步。
盘溪寨主和那老者均知生变,尚未开口询问,古斯琦已短刀出鞘,向那老者径直刺去。
“叮。”辟邪似暴雪般卷袭而来,双指疾出,挟古斯琦腰刀于两指之间,稍运真力,将长刀震断。
但断刃依旧长驱直入,古斯琦眼见刀锋刺向辟邪前胸,忙撤回劲力,也已来不及,眼看断刃直刺入辟邪胸口的肌肉中,才终于收得去势,惊得弃刀伏于地上。“亲王殿下。”他拽着辟邪的袍角,脸色竟比辟邪抚住伤处的手指更白些。
“不妨不妨。”辟邪笑道。
这日古斯琦及辟邪两部人马冒暑驰军绕过数座山峰及其中尚未归顺的寨子,一昼夜直抵盘溪,黎明前夺了吊桥,杀入盘溪寨中,将大部分还在睡梦中的青壮年俘虏,不到一个时辰,连同寨主便全部看管起来。此刻玉锦大寨的捷报也已到了,那边古斯琦虽遇着抵抗,但兵力是玉锦的数倍,没过多久,寨中长老便出来议和,古斯琦依之前大计,欣然同意,留了兵马大将在那里,自己带着人来问内亲王安。
辟邪便迎至寨门前,见古斯琦欢欣奔来,亦是甚喜。
古斯琦上来长长一揖,道:“玉锦确实不同,寨主往日戒备森严,偷袭不曾得手,仍是靠兵力相差悬殊赢的他。”
盘溪大寨中的俘虏俱在寨中的空地上收押,古斯琦前去,亲将盘溪寨主扶起,絮絮地劝他归降。盘溪寨主已然身在囹圄,他为人昏聩,自然是满口应承。
古斯琦乃携了他的手,高声道:“各位同胞,我今日虽然不请自来,却未想占你们的寨子水井。人都道我与都罗汉有仇,然这里哪个人与他无仇?哪家不曾被他杀过亲人,占过姐妹,夺过金银?苗家百年,不曾有比他更嗜杀残虐者,不曾有比他更贪婪无耻者,然他虽暴戾,毕竟是个肉体凡胎,如此暴君,大家何不联手逐他?为何一定要任其蹂躏?今后各寨清平度日,再无人掠我妻儿为奴,无人夺我活命口粮,自给自足,与中原人互通有无,岂不是大乐?”
小顺子已跃过来扶住,见创口不深,只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这是皮外伤。”辟邪将古斯琦搀起,又将那老者的手挽住,道,“若奴婢溅血,能换得两寨干戈化帛,岂不是太值得?”
古斯琦望着辟邪白衫之上瞬间一片艳红,怔了半晌,才滴泪道:“此人杀我生母胞妹,本无可恕之理。但亲王在此,血肉阻了两寨新生仇怨,我何以不从命?”
他这里说“杀”了生母胞妹,闻者皆知其状必是惨不忍睹。那老者见古斯琦竟忍让如此,不禁大声道:“大寨主,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但今日你如此仁义,老朽必不负你,定会给你个交代。”
辟邪忙用好语宽慰。待诸事调停,他招李师过来道:“这种凌辱幼女的贱人,必不能放过,但有一日我们在这寨中,他便死不得。你慈悲心肠,替我们看严了这个人。”
满寨“嗡嗡”议论之声,都仰面看寨主意下。
盘溪寨主道:“我寨与大寨主上一代诸多恩怨,若降大寨主,盘溪人都得活命吗?”
古斯琦大笑:“怎么不得活命?我此来就为与各位同仇敌忾,共同讨贼。若要清算恩怨,你们大寨与我有怨,亦有恩,一族同种,只有藕断丝连,岂能恩断义绝?因此上,凡我族人,都不能对盘溪人动根指头。”
盘溪寨主虽仍将信将疑,但奈何全族人都在古斯琦手上,只得随声附和。
之前二十余寨何尝不是如此?辟邪与古斯琦相视一笑,也不见怪。其后便请寨主引他们面见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