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
如意在外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在雨中也清晰可辨:“师哥混说一气,不会的。一君一奴,天壤之别。皇帝就是皇帝,登基受拜,你我都在旁。我知道师哥你最疼小六,我也愿时时护着他,但是若论相处,我们只认识小六十五个年头,可打皇帝四岁时,我就在他身边,他伶仃一人不受待见时,你们都在何处?”
“拿你的亲厚来度天子?”吉祥失笑道。
如意举目望来,嘴角无奈的笑容冷酷而忧伤,像摘去了一贯随和洒脱的面具,其下从来便是如此残忍而忧愁一般。“哥哥不也是用私心来度天子吗?哥哥心中只有先帝一位正主,你见当今不肖先帝,从心眼里就从未看得上他。”
“唉。”吉祥长叹一声,“你我各认其主,无可厚非。若师傅在世,也不会强求。”
“师哥。”
如意的声音压过咆哮的雨声传入屋内。
小顺子素知如意的厉害,闻声大惊失色,吉祥忙按住他的肩头:“我来战他们,你拼死守着那两个。”
“是。”小顺子一把拽出李师的斜月剑,将辟邪与李师挡在身后。
如意已在门前道:“师哥,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老四、老七也在此,你如何能带着小六逃脱?”
吉祥拍拍他的肩膀:“不妨。躲是躲不过的。你师傅就在里面,快去。”
小顺子奔入屋中,见辟邪俨然濒死,急红了眼。上前捧住辟邪身子,试他脉象,又惊又怒,对李师道:“他被进宝零零碎碎喂了一点子药,哪里够聚敛真气,反而将真气搅和得稀烂。你再渡他也是无用。”
“你盗来了药?”
小顺子从怀中拿出药盒来,寻了水碗,将一枚药丸化开。“皇上宫中的药不知藏在何处,大师伯既盗不出,我也是白给。这粒药丸是陈先生早先偷偷存下的,我苦苦哀求才得。”他将药水端在辟邪嘴边,一点点灌入。
辟邪在他怀中蹙眉,忽然佝偻起身躯,强忍充沛的内力在胸中炸裂的疼痛。
吉祥道:“如意,你也知道带他回去,就是引颈待戮。你自己也说过,你中毒时,是小六舍身为你祛毒,你这么早就学‘安隅六篇’,折寿也要助小六恢复功力,如今倒是用这新学的武功来对付他吗?这可是天理吗?”
如意黯然道:“师哥说的是。我欠小六一条性命,我也心疼他凡事都没有为自己着想过。咱们头上这位主子爷,也是太过恩怨分明,真惹急了他,又觉他太过狠心。但是我们这门,自来就只侍奉真正的天子,小六现今这般无法无天,可称谋逆。若皇上愿意惯着他,我便惯着他;若皇上要除他,我便必除了他。我奉圣命带他回去,不辱我忠心。我情愿在皇上面前,以我一条性命抵他,还小六的兄弟之义。”
吉祥叹道:“真正的天子,我竟不知道真正的天子究竟是谁了。”
如意沉声道:“师哥,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吉祥道:“师傅已传我信,先帝遗诏上的人,并非当今。而我,护着小六,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小顺子喜道:“应症了。”扶他坐起。李师忙出指再探,果然散沙一摊的真力正渐渐凝结,只不过辟邪神志未清,只任其四处奔流,如同鼓击身体百骸,心跳怦怦作响,不刻肌肤之上渐渐冰冷,大有真气走岔的征兆。
李师不敢怠慢,再依前法佐辟邪疏导。小顺子却在此事上是个外行,围着他二人不住心神不宁地踱步,却插不上手,虽有万句“师傅”想呼,又不敢惊扰,只得不住抹泪。
“他们来了。”吉祥忽然道。
饶是在大雨中,这般沉重的杀气依旧直透窗棂。吉祥慢慢掣出剑来,蜷身蓄势,内息奔流,灼灼如焚,他以左手食指触地凝神细细分辨,待来者一踏入院子,便自窗中直射了出去。
却见长剑挟一片雨色倏然在眼前一闪,竟比他的去势还要快,剑锋冷澈,如冰屑激面,吉祥忙以长剑相格,锵然之声在院中回荡不已,两人都震得倒飞出去。吉祥一掠回到屋中,又直接踢开后窗,将后窗的来者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