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时
“也是……”慕徐姿踌躇一阵,慢慢叹息道,“也不知皇上起居是否安乐,车马是否劳顿。”
“是。奴婢这便召铁枪营游击将军黎灿过来见驾?”
明珠笑道:“这可冤枉了,宫里怎么私递书信?”
子葙迎出去道:“还没有,姑姑有事?”
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气,尚在为自己一瞬的自惭形秽讶然不已,那人却清清朗朗地道:“这便唬住你们了吗?战场之上,你死我活,便是拉扯撕咬,也须要了对方性命。换了人再来。”他伸手摘下头盔,拂拭脸上的灰尘,皎洁面庞上双目环顾,更令四周人众后退不迭。
“明珠姑娘睡了吗?”洪司言在屋外问。
“原来是辟邪……”皇帝慢慢微笑。
明珠思量着她的话,夜里窗棂之下提笔,却无话可说。
小顺子的信还是如影随形地跟到了上江。六月八日收到的信里说到督州的铁炮已运到军前,万岁爷试炮时是何等的势震山河,有这一件利器定能杀得匈奴人仰马翻云云。太后也接到了成亲王送来的军报,消息在上江传开,人人都面有喜气,听戏荡舟,围猎巡游,着实热闹轻松了一番。
操练时铁枪去其枪刃,以白布裹了枪杆,才不致误伤同袍。饶是如此,东首那员大将的枪势却凛冽如锋,杀到兴起之时,将眼前阻挡的木盾牌一击而碎。阻者惊退,观者大哗,被那员大将从溃乱人群中突出重围。
“是。”明珠点了点头。连太后也有些快乐的企盼,何况是才二十出头的自己呢?明珠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雪白的信笺低头沉思,“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的笔杆在瞬间的决心中断成两截。
姜放叹道:“这是京营的枪棒教头黎灿,从不忌讳伤人,真真是无可奈何。”
“既然来了,就是为了寻个开心。”洪司言搀住她的手道,“姑娘该歇着就歇,人生在世,何必太辛苦了?”
姜放大声喝道:“且住。圣驾在此。”
慕徐姿摇头道:“只有皇上身边的人说了,我才放心。姐姐可怜我,就问一声吧。”
校场上的官兵都忙着跪倒行礼。辟邪抛下枪,赶在皇帝马前叩头。
“御前自有内臣和太医们服侍,一天一个折子给太后报平安,皇上怎会有恙?娘娘太过担忧了。”
“起来吧。”皇帝笑道,“朕原本不想打断你们,就是姜放喝将出来,扫了兴。”他举目望着远处的黎灿,道,“那冲阵的将军朕没见过……”
那西首冲阵的人却淹没在身周旋转不止的人马中,看不甚清。
“太后惦记了,那就挪吧。”明珠看着洪司言已挥手让小太监搬东西,便命子葙拿着要紧的小箱子,跟着洪司言前行。只觉望野别墅这一带侍卫、太监较之别处都少,知道太后为了方便行事,将自己也支得远远的。
皇帝问道:“那又是谁?”
“忙了一天,没照顾到明珠姑娘。太后娘娘说了,明珠姑娘这个地方太过吵闹,特别将水榭扫了出来,姑娘挪那边去才清净,不但凉快,整日里都亮堂堂的,绣花才不伤眼神。”
突然似深潭旋涡中腾龙出水,重围正中的枪士猛然崩散,那人持枪独立,方圆一丈之内除了败兵伏卧,竟无人再敢近身,烈日之下只觉这条漆黑铁甲的人影辉光无限,是皇帝从所未见的威风凛凛。这一刻几十人的重围固然不足道,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当在他勃发的威严气象之下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