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象亲王
“内亲王可知罪了吗?”张太监呵斥小半时辰之后,便低声叹着气,劝道,“大爷叫我来求求殿下,赶紧服个软,殿下这一年里出生入死,皇上心中明白得很,一准儿放殿下出去的。”
已有内臣奔入来报:“苗使御前行刺,没有得手,已让侍卫拿下了。”
辟邪摇了摇头。
如意站起身来,骇然色变:“这个时候,正是皇上在清平殿召见苗王使节的时候。”
内臣们如逃离瘟疫一般,潮水般退去,速速掩了水榭的门。
“这便不清楚了。奴婢这就再去问。”
屋中幽暗下来,房顶上是池塘反射的阳光在微微荡漾。身上有些寒冷,低头看时,只是披着件单衣,衣上都是廷杖留下的红漆,而后肩的伤口迸裂,正从中淋漓地渗出鲜血来。
“周围的人呢?”太后又问。
“呵呵。”他听见了自己如释重负的笑声,像是从不堪的肉身中逃离出来的,最终自由的恶鬼。
原来如此。
“皇上无恙?”如意抬起头抹泪,见了皇帝的笑容,却突然百感交集,当真心中一酸,无声地泪流满面。
辟邪一瞬间心静如水。
皇帝俯首看着他做作,最后忍不住笑道:“滚起来吧。”
他是那个窃取了颜久躯壳的魑魅魍魉,被剥去了浸透兄弟鲜血的画皮之后,剩下的冷酷无情的灵魂,在最想依存的人眼中,竟是一派的丑陋不堪。
那内臣道:“奴婢再三问清楚了吉祥,皇上吉人天相,毫发无伤,御驾回清象宫去了。”
因巢州战事胶着,整个清和宫都如这秋日一般,笼罩着层层乌云。清象宫花园里树木似乎繁华未现,一夜间便已落尽。春夏里被扭曲造作的枝丫,这个时候更如被酷刑的怪物。越过这片林子,就是令冷风横亘而来的宁波池。
“伤到皇上了没有?”太后忙问。
数日里每当巳时,便有司礼监的太监经木桥,行至水榭门前,拿腔作调地大声申饬。辟邪依礼跪叩,静默听训。
如意眼前一黑——这几个人都是自己日日夜夜陪着上京的,如今出了行刺天子的大案子,自己不知道要担多少干系,必是死罪了。
如意见小合子神色如常,知道皇帝并没有太多震怒,松了口气,也不理衣冠,一派丢盔弃甲的模样,到了殿内扑倒在地,手足并用爬到皇帝足下,匍匐于地,呜咽不已,只顾叩首连话也说不出。
他木然长跪,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已没有一点印象。直到后背伤口火烧火燎地再次疼痛起来,才发现正坐在清象宫水榭冰凉的地上。
他慌忙奔往清象宫,小合子却已走出来道:“可巧,皇上正叫如意呢。”
“敕命幽禁清象宫水榭。”李及在面前宣旨。
如意跪倒“咚咚”叩首,道:“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这些人都是奴婢眼看着一同进京的,奴婢不曾料到他们竟敢行刺皇上,奴婢这是千刀万剐的罪,现就往御前领罪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