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
成亲王点了点头。
“小人姓雷。”那青年道,“听说王爷和紫南门侍卫统领甚是交好,今日来,请王爷务必引见呢。”
“王爷的烦恼,皆因这些虚妄的企图。王爷难放下野心,自然丘壑难平,心中不能坦然。”辟邪柔声劝道,“中原将定,王爷莫要再有这种觊觎。王爷位极人臣,是最最贵重的亲王,在朝中辅佐皇帝,必能青史留名。奴婢真心看在与王爷相处的这些时日,劝王爷收手。”
“你是?”
“然后呢?”辟邪问。
大雨“哗哗”敲打车篷,进宝掸掸帽子上的雨珠,将辟邪的脸从袍子里露出来,笑道:“殿下再忍耐些,这就到清和宫了。”
成亲王愕然:“然后?”
船身轻轻一震,进宝探头出去看了看,立即被大雨打得缩了回来,然后俯下身,用袍子遮住辟邪的身子脸庞,打横将辟邪抱起,出了船舱,直接塞在岸边的车里,辘辘向清和宫去。
辟邪望着屈膝在前的成亲王:“你既知我早成阉人。就算群臣中有神智俱失的,与你一般同谋,我登大宝之后,嗣位又是给谁?”
“王爷也莫忘了,当年先帝驾崩,议立储君之际,也只有颜王一人站在王爷这边吧?”
辟邪这才勉强睁开眼睛。那人摘了脸上的遮面巾,蹙眉道:“你的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若是这样,更知颜王也望大位归于正统。”成亲王急着道,“先帝立你为嗣,是极圣明的。遗诏既在,我愿肝脑涂地,匡扶正统,拥戴你登基。”
直到周边再无嘈杂之声,那人踢开两进院门,终于到了屋内,将辟邪放在屋中的床上。找了条手巾,将辟邪脸上的雨珠擦净。
“呵呵。”辟邪不禁摇头大笑。因牵动真气,心中如万刃攒刺,不禁伏床痛呼了一声。
不知在船上飘了几日,这天船舱外涌入的都是离都拥挤繁华的气息。进宝又喂了辟邪豆子般大小的一点药丸,道:“皇上还须问内亲王话,路上出了岔子可不好。”
他的眼眸无色无相,正大光明又混沌无尽。成亲王悚然,一阵不祥的恶寒从脊背里冒出来,瞬间肤粟股栗,结舌无语。
每到此时,进宝便会用平静的声音在旁问:“殿下可好?”看着他身上的冷汗涔涔出来,浸透衣衫,然后便贴心用手巾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待辟邪心痛欲死,神志已然不清时,又会被进宝轻轻摇醒,将慈姜的药丸掰开,一点点送入辟邪口中消化续命。
辟邪轻叹一声,平静地问:“王爷可曾夜夜辗转反侧,心中万般痛苦,日日锥心?”
辟邪这几日心口的痛楚已经渐渐变作了绞痛,每次发作的时候,都只能佝偻着身子拼力喘息,不然就会觉得身体中所有的气息都被一瞬间赶了出去,全然窒息欲死。
街上人群都是大叫救命,来人也不理会,头也不回,跃至街口墙上,直跳入人家院子,然后在大雨中不住起落。
成亲王忙上前扶住,跪于床下,道:“殿下,臣心意已决,望殿下以遗诏示之,臣即可遍召重臣,佐殿下复位。”
那长刀一侧,将车篷立时削去。大雨便一下子倾泻在辟邪脸上。他忙闭上眼睛,只觉一条手臂抄住自己的腰,一跃而起,向街深处奔。
辟邪仰起的面庞上却仍是恣意的笑容,令人望之屏息。
话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身子猛地向下一倒,只见一条雪白的长刀透过车帘,擦着进宝的耳朵而过。面颊至耳郭顿时一条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