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

百官忘乎所以，轰然叫好。

辟邪想要明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已非一两天了，但此时听她要走，仍是止不住伤感，勉强笑道：“那好，你快收拾行装，会有人给你雇船，沿寒江直下就是大理。”

两人感佩他豁达爽快，心生豪迈，相视一笑，持弓再战。这两张弓除了姜放之外，只有辟邪开满过，陆过和郁知秋在马上只能开到八成，也足以射至两百步开外。陆过扣白翎箭，郁知秋张黑翎，战马飞驰，弦作金声，六箭连发。远处传来内臣叫声：“六箭都中的。”

吉祥传旨命武举人重在御前行礼谢恩。皇帝道：“武人讲究的是个痛快，要的是速战速决，不必像文闱。现在便分出名次来。”命吉祥拿过刚才所录的成绩，皇帝突然朗声道：“拿给辟邪吧，他精通兵法剑术，不妨替朕点出头甲三名。”

辟邪点头道：“也罢了。”

皇帝神色不变，笑道：“这里没有地方让你们再比，就此作罢吧。”

“我回来的时候，”明珠抬起双眸，“听说了那个消息。”

群臣大惊失色，姜放忙奔过来用衣袍将燕子盖住。

“回禀皇上，没有遗漏，没有重复。”

辟邪微笑道：“大统领，小的从今往后也在乾清宫行走，请大统领多担待啦。”

皇帝问兵部尚书道：“翁卿，你看可有遗漏，可有重复？”

姜放在他微笑的余韵中看着他清瘦的身影从日精门而出，消失在东大天道的黑暗里。

“奴婢僭越，窃以为头甲三名应以陆过、游云谣、郁知秋顺次为宜。”辟邪拿过吉祥手中的折子，流畅地继续禀道，“二甲为唐栋、胡动月、汤加邈……”他用安详镇定的声音从纷乱的记录中将所有的名字报出，“……夏佩等四十二人三甲顺次为宜。请皇帝陛下旨意。”

“你也知道了？”辟邪坐在明珠对面，“从明日起，我便少在针工局了，每日都去乾清宫当值，场面上与你再毫无瓜葛，今后只怕再也没法顾暇你了。”

“不可！”陆过大惊，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晚了。天上悲鸣在空中断绝，燕子翻滚几记，“啪”地落在御前。

明珠沉默不语，辟邪只得接着道：“我失约于李师，总要有所交代，今晚便要去一趟住马店，与他再约。你要是不想再待在宫中，便和我一起去，让沈飞飞直接送你去大理你父亲身边。”

郁知秋圈过马来对陆过笑道：“如此不能再比了，就算我们能射两百步，此处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眼角转望碧蓝天际，一只燕儿高飞而过，“我们便射这只雀儿分高下吧。”

“我和六爷一起去。”明珠站起身来。

狭长的东大天道的尽头正有一队小监手持火烛将两边路灯依次点起，在幽深的夜色里仿佛游魂穿梭。远方城垣之上的铃声随风飘来，皇宫白日的奢华热闹又要被凄楚寂寞的长夜取代。辟邪从灯火中缓步穿过，两边小监们停住走动，向他执礼甚恭。大内的确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所以也是死亡来得最早的地方。往昔安宁的居养院，今日也变得杀机四伏。西厢之内黑着灯，里面却有细微呼吸之声。辟邪小心扣住门环，慢慢推开房门，十五的明月已然东升，月色投在明珠秀丽的双颊上。

“原来如此！”刘远狠狠地打了个冷战，那个乘夜色而来的小阎王，如今正在青天白日下登上朝廷殿堂。

“怎么不掌灯？”辟邪晃亮了火折，点着灯笼，“和李师重新约在哪一天？”

乾清门内外一片死寂，过了半晌才有群臣一片低沉的哗然。拜李师所赐，辟邪的名字如今在武举人中间也是广为流传，武举人面上均有诧色。刘远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喃喃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他甩开身边学生苗贺龄搀扶自己的手，大步上前，正要说话，只见那个青色秀丽的身影已经跪在御前，清澈的声音犹如醍醐灌顶：“奴婢谨遵圣旨。”

“我没有去。”明珠道，“今日皇城都戒了，没有人能出去。小顺子让针工局的人叫去回话，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