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胡
自咽喉至脾胃,没有一处地方能耐得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他俯身于地,在众人怜悯的沉默中强忍不吐。然则那药力却发效得极快,不刻便觉心口被炸得剧痛,只有暇蜷缩成一团,药力顺着血液横冲直撞,四处奔流,所过之处,盘结在肺经的郁积的真气被搅得粉碎。他知道此时是顺行真力的关键,拼力挣扎着坐直身姿,稳住心神,将千丝万缕的真力,缓缓聚拢,慢慢向肺经疏导,不知过了多久,才觉肺经稍畅,药效也发散完毕,一头栽到裘褥之上。
“这样太慢了。”黎灿道,“我孤身往回赶是最好。若这两千人在我身后两翼拦截追兵,才是要紧。”
这是攀过雪山之后,睡的第一个好觉,良久之后,忽觉左臂疼痛,全身颠簸甚苦,睁目时,却见堨给坐在身边,头顶上车篷摇曳,原来已在行军路上。
赤胡道:“我这里发兵两千,护送你回努西阿河对岸。”
他只得一只右臂能用,慈姜见他手颤个不住,仍是不敢放手,替他轻轻托住水碗。
“他若活着,必是困于阿纳营中,你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阿纳向堨给使了个眼色,堨给忙凑过来,将慈姜请到一边:“我来。”
赤胡道:“我自带精锐,务必寻得六爷辟邪的下落。”
辟邪叹了口气,凑近那药碗,一时腥膻之气直冲腑臆,又觉天旋地转。
“好。”辟邪望着她微笑。
赤胡跃上马去,向黎灿点头致意,领军向西。
阿纳已不耐烦地催道:“少说废话,快些就好。”
他忧色深重,黎灿见了,笑道:“我原也不在意什么天下,只是被辟邪诓了日久,不得已来做这些杀伐的勾当。愿这天下不辜负你我,能容我们安安静静吃上杯酒。”
一时有仆役取来滚热的水,慈姜将药丸投入水中,用鹿角棒轻轻匀开,帐中顿时腥气冲天。人们捂住口鼻,看她将一碗赭色的药水,端到辟邪嘴边。
此刻赤胡的部将为黎灿牵过两匹良马,奉上铁枪、长剑及弓箭等,黎灿一边负在身上,一边见赤胡调兵掩护自己行踪,又分兵一路自东向西横亘草原搜寻善诺一部踪迹,便问:“将军何去何从?”
“小王爷,小王爷。”堨给忙唤。
黎灿又道:“王帐中的消息,右骨都侯善诺一部十日之前便离开王帐,去向不明。若将军见着踪迹,必报于行銮知晓。”
辟邪对他苦笑,仰首将药一饮而尽。
“这定是有的。”
“若救不了他,我家王爷知晓了,定要重责。”赤胡上前拉住黎灿的手,又道,“你我这里分手,都务必成功,不然这天下……”
慈姜笑着问他:“如何?闻到这味道,你还敢吃吗?”
黎灿苦笑道:“将军可知他现在内伤沉重,命在旦夕?这般莽撞,不啻孤军深入的大忌。”
辟邪想要挣扎起身,却着实无力,慈姜体贴地托住他后背,令他倚在身上。辟邪对她摆了摆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以六爷的武功,阿纳如何困得住他?如有机会脱身,我就在左近也方便接应。就算遇他不上,能造些混乱,令他有机会逃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