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胡
堨给伸手握住藏在辟邪被褥下的长刀,在车帘掀起时仍作镇定,望着来人笑道:“正听大王说到库伦,不想当真来了。”
黎灿牵着马,徜徉其中,只见伏尸都是屈射人装扮,应是埋伏在此的一支巡哨眼线。他俯下身来,在死尸手里夺过短刀,掂了掂又不甚如意,只得再寻。忽听呼啸一声,一支利箭打在他的脚边,立时四处黑衣轻骑奔涌,一支人马快刀利箭地驱开秃鹫,在“扑啦啦”羽翼振风中逼近。
那汉子目中精光四射,看了一眼车中已然清醒的辟邪,对堨给狞笑道:“哦?你耳朵倒是挺好使的。你父亲家里那点事是不是日日夜夜都让你听得清楚。”
乌鸦如一团乌云在晨曦碧天中笼罩着刚刚沉寂的战场,犹如失魂附体,不住苦痛地尖啸。黎灿仰头叹了口气,在两三里外止步跳下马来,伏地倾听——再未闻人马行进突击之声——他小心缓缓逼近,不刻便见数百死尸散落各处,正为草原的猛禽啄去双目断肠。
阿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行近。只听他道:“回了王帐能如何?王帐里谁能劝得动他?”
赤胡自认识他以来,一直佩服他的张扬洒脱,鲜见他如此惶急,忙跳下马来,被黎灿一把拽住,欺身耳语。
“大单于却说过,并不一定要劝动他。人活着就好了。这般行军折腾,只怕路上有什么闪失。”
黎灿奔上前去,挽住赤胡的马:“将军,有要紧的事相商。”
“我倒是怕王帐里闪失更多。”阿纳道,“远的不说,就说你们四个,库伦在他手里死了兄弟,这一路回去,我就不是很放心,况他在大单于身边随侍得近,想要做点出格的事也是简单得很。”
“小王爷觉得如何了?”堨给应当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辟邪才睁开眼睛,他便立时询道。
黎灿抓住他的手腕,道:“先且不论他生死,若信物不能送回行銮,就白白要他遭了这些罪。”
“原来心口痛得厉害时,根本不觉得其他伤处疼痛,现在左臂倒是痛得紧。”
赤胡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黎灿的衣襟,道:“你竟由得他身陷在王帐?若六爷有个闪失……”他打了个冷战,沉吟了一瞬,又道,“不,倒是不会。那人定不会伤他。”
堨给道:“之前有巫医换过药,稍有疼痛是应该的。看来已度过那命悬一线的时候,左屠耆王定要欢喜了。”
黎灿大惊之后大喜,尚来不及展开蹙起的眉头,赤胡见了笑道:“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定是从监禁中逃出来的。你主将知道,岂不震怒?”
“大王如此说,我们也是无言以对。”那人也甚是无奈。
“赤胡?”
“不就是这辆车?”有人说了一句,听得衣袂拂风之声,车身一沉,已有人攀上车来。
“啊,我道是谁。”为首的大将笑道,“原来上当的不是屈射人,倒是你。”
“自然不是。”黎灿瞪了他一眼,“莫要乱加揣测。既是要务,也不会多做透露。如今事关中原气数的信物就在我身上,辟邪却因断后,被屈射人俘去,生死不明。”
“这是去哪里?”
赤胡听到此处,先抽了口冷气,道:“难不成是去见左屠耆王阿纳的?”
“从王帐出来,向东南方向行走。”堨给道,“与右骨都侯会合。”
“我与辟邪身负要命出使屈射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