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看了看老头儿老太太,这些年他们老多了。特别是我妈,她头发少了许多,白了许多,她流出的那些眼泪有不少都渗进了眼角的皱纹里。
晚上回老头儿老太太那儿,一看我妈的脸色我就知道,警察肯定也来家访了。我妈也跟我似的,平常咋唬得特猛,一遇上事就安静了,不知所措。我进了屋,她先给我冲了一杯奶粉,让我喝了回屋睡觉,光说看我最近瘦了不少,关于警察为什么家访的事儿一句也没问。
我感到了辛酸,一种很沉重的责备来自我的良心。
任我怎么游说,奔奔铁了心先在外地躲着。放下电话,我显得心事重重。
在我妈心里,张小北永远是比高源更踏实、更厚道、更有责任感、更适合娶我做老婆的人。
“高源说,他爸有个学生刚升上去做局长,能帮上忙的,尽量会帮。嗨,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儿,我把情况都跟他们说清楚了,没我事儿了。”
老头儿老太太都没说话。我知道他们这会儿肯定都在琢磨,琢磨怎么样帮我解决这破事儿。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照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倒是不重,可我还是觉得特堵心。
“前段时间有个朋友问我知不知道哪儿能买到。买到一种药,”我没好意思说是春药,说正负极他们也听不明白,就说一种药估计他们也能想到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的感觉。他们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是一特好的姐妹儿。问我。我还真知道另外一个朋友那儿有,我就带她去了。后来。后来这不出事儿了嘛。”我说完了,没流眼泪,就是觉得喉咙堵得慌,酸酸的。
“初晓,你多大的人了?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狗扯羊皮的,早说你,你不听,现在找上事儿了吧。从小到大,我就没法不替你操心。”我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流到我嘴里,涩涩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品着眼泪涩涩的味道,心里暗暗地想,来亲情和爱是有味道的。
我又连忙向她保证,说北京这边路子都趟得差不多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回来也就是交点儿罚款,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最早的时候,我妈说,张小北宽容,除了他没人能受得了我的脾气。事实上也是这样,关于当年跟张小北是怎么好上的我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那次我把他送到医院,他为了表示感谢请我吃了一顿涮羊肉,又请我看了几场电影,之后就频繁地到我们家来蹭饭吃。我当然也不肯吃亏,频频地到他们家回访。他妈那时候身体很好,老太太做的油炸糕很好吃,包的茴香馅饺子也是被我扫荡的内容之一。常常他们已经做好了饭,我又去了,他们家老太太还再给我包饺子吃,吃完了饺子,老太太还给盛一碗汤,说是“汤化食”,我也乐意喝。倒是张小北对此颇不以为然,常常跟老太太抬杠,说要是按照这个理论的话,那吃完了油炸糕就得喝油了。
我跟奔奔说,赶紧回北京吧,就说药是朋友从国外带来的,不知道违法,送了小B一瓶儿。奔奔马上拒绝说她不能冒这个险,她知道自己犯下多少事儿,一旦抖出来都够枪毙的了。
老头儿老太太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缄默,等着我说下去。
我知道我妈胆子小,作为像我这样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承受了比别家孩子妈更多的风险,从小到大许多的意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儿。我一直以为,她已经习惯了,但看来我跟高源搬出去住的这几年没给妈妈找什么麻烦,我妈已经放松了这种心理承受能力的“锻炼”了,所以现在会显得这么束手无策。
“爸,妈。我这回恐怕遇到麻烦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往这什么文艺圈儿里混,多乱哪。要不是你铁了心要在文艺圈里混个什么名堂出来,现在好好在报社待着,也不至于跟小北那孩子。”我妈妈还要说下去,被我爸用眼神制止了。老头儿干咳了两声,说:“初晓,先到屋里躺一会儿,让你妈给做点儿好吃的。”
我先也没想跟他们说那么多来着,老太太不问,我反而沉不住气了。我坐到沙发上,头靠在老太太腿上,对着屋顶,巴巴地想了一会儿,想这事儿应该怎么跟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