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德行!”我咬着牙骂了一句,把门摔上退了出来。
想着想着,我居然小声地哼了出来,我哼唱道:“姐姐我看见你眼里的泪水,你想忘掉那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他们告诉我女人很温柔很爱流泪,说这很美。”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娱乐节目,李穹当嘉宾,电视里看她十分漂亮,她跟一个现场的观众合作玩二人三足的游戏,非常轻盈。另外三个嘉宾都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到达了终点,她和那个观众拥抱了一下,笑得很灿烂。我不知道她做了演员之后是不是真的比以前快乐,但我想,至少她获得了一种金钱以外的满足。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那些瘦得跟麻杆儿似的男生们,一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就跑到实验楼的楼梯口坐着,野狼一样的在雪地里嚎叫,他们的声音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当张萌萌红着眼睛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又想起我们班那个已经在车祸里死掉的,很瘦、很腼腆,却能在任何时候旁若无人放声高歌的喜欢张楚的男生。他总是在嘴里唱:“感到要被欺之前,自己总是做不到伟大。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想人要孤单容易尴尬,面对我前面的人群,我得穿过而且潇洒,我知道你在旁边看着,挺假。”
我给李穹打电话,通了,她正在青岛拍片子。我说李穹我刚才在北京台的一个综艺节目里看见你当嘉宾了,你现在可比从前漂亮多了。李穹反问我是哪个综艺节目,我说就是现如今中国最红的女主持人主持的那个,她就很高兴地说,哦,是那个啊,那天那个主持人有点儿烦,去参加了那一次之后再请打死也不去了,并且问我现在怎么样。我跟她说我在家看电视,张小北喝多了,在洗手间吐呢,我没好意思说张小北在洗澡。李穹一听立刻就笑了,虽然她极力掩饰,我还是觉得她的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她说:“初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你跟张小北不简单哩。张小北连做梦的时候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跟他睡了这几年,也不知道听他喊过多少遍了。前年有一回,是一边哭一边喊的,我都给你记着呢,初晓。”我说李穹扯,李穹就哈哈笑着说:“初晓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跟张小北离婚不为别人,就为你。这么多年了,在张小北跟前,你他妈就明里熄火,暗里煽风,我恨你恨得牙根都痒痒。”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再打过去,她已经关机了。
张小北躺在浴缸里,脸上盖着毛巾,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顺着脸上的毛巾流下来,他听见动静,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露出通红的眼睛。
值班医生来了,大概又有病人被我们的争吵吓出了毛病。他进来一看,病房里只有我跟高源两个,安静得跟停尸房似的,没说话,关上了门又出去了。
我们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丫装什么孙子啊,想哭就痛快哭,躲浴缸里掉什么眼泪啊!”
一下子就安静了,仿佛一锅沸腾的水里突然被人加了一瓢凉水。
“你管呢?”他说得有气无力地,伸手把帘子上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初晓,跟我结婚吧。”张小北的声音颤抖着,伴随着水声一齐灌进我的耳朵里,“我跟你说真的呢,结婚吧,跟我。”他又重复了一遍,把水关了,周围一片寂静。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道:“你跟她们不一样,我对她们跟对你没法一样,你他妈的从一开始就让我死心塌地听你的话,你说不跟我结婚,我听你的,不结;之后你又说李穹不错,搞丫,我听你的,把丫捣鼓到手了。”
张萌萌走出去的时候,我跟乔军、高源三个人默默看着她,我忽然就想起了张楚的一首歌——《姐姐》。
我把酒柜上的杰克丹尼拎了出来,对着瓶口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长长地打了一个嗝之后,恍惚看见张小北从洗手间出来了,忘了对着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就睡过去了。
张萌萌是低着头走出高源病房的,我只在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她红灯笼一般的双眼,感觉她整个人有点儿浮肿。我觉得她有些可怜,一个挺好的女孩儿,怀着一个挺好的想当演员的梦,只有靠陪男人睡觉去实现了,我甚至想,如果她能像奔奔一样,把卖淫当成一个事业,并且干得鞠躬尽瘁,可能她会比现在快乐一百倍。人为什么要有崇高的梦想呢?比如当演员。
乔军使劲地清了清嗓子,像往常一样,他在高源最需要他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说话了:“两位阿姨,走,我带你们出去散散心,甭跟他俩这儿较劲,回头自己生一肚子气,这俩又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干吗呀!走。”不由分说,乔军把俩老太太拽走了。
“张小北你别他妈的死不要脸啊,全世界就数你最不是东西,到现在你婚也离了,李穹也让你甩了,张萌萌你也玩够了,你还想怎么着啊?”我气坏了,顺手起洗漱台上的香皂朝张小北的方向扔了过去,被浴帘挡住,掉在地上,一直滑到马桶旁边。
我想,本高源是不想告诉我张萌萌今天来的目的的。要不是中间这俩老太太从天而降,高源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张萌萌找人撞的他。他这种人遇到这种事就喜欢死扛着,说到底,他是怕我奚落他,怕被我看了他的笑话,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为了我们,要不是因为我妈抡圆了给我的一个嘴巴,这个秘密肯定就烂在他肚子里了。
“我跟你闹呢,就你这样的,打死我都不娶!”张小北像换了个人,声音特别坚决,“别站这儿好不好,我来一回你就想占我一回便宜。”
高源听到我唱歌,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看他还病着,又是冷战刚结束之后的缓和期内,我没好意思再揍他,立刻闭了嘴,爬到他病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