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酒疯
这一天,梁令瓒观遍六乐,笔记做了厚厚一大卷,最后一支舞罢,才发现夜色已深,坊门都关了。
然而陈玄景淡淡一句:“今晚都去我宅子吧。”
她离得这样近,面庞近在咫尺,陈玄景心中有一种眩迷动荡,这感觉真是奇妙。酒到微薰,人会有一种奇妙的飘飘然,可此时此刻他所感受到的飘飘然,没有哪一次微薰能比得上。
宋其明脸红红好紧张。
只觉得,来人世一遭,跋涉许久,好像就是为了走到这里,走到这一刻。
夜宿……他还没学会怎么和小姐姐们调笑,就直接要夜宿了!
宅子是陈玄景母亲留下来的,平日里少有人来,只留了几个仆人洒扫照看。这会儿苍伯拍了半天里面才有人来应门,见是陈玄景,吓了一跳。陈玄景吩咐预备客房与热水,那仆人苦着脸:“这些日子府里预备老夫人寿诞,让老刘带人去帮忙,老刘把屋子都锁了,只留了小的一个看门,这……”
但今夜的陈玄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具体是什么地方,她说不上来。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比平常柔软,这个夜晚充盈着清浅的月光,像水一样脉脉地在他的衣带上流动,仿佛给他笼上了一层烟雾,让人直想摸一摸捏一捏,看看是不是真人。
源重叶斜了宋其明一眼,意思是让他留下,奈何宋其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大表哥不留,他也不留。源重叶叹了口气,只好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她老老实实道:“水多,就可以做瑞轮蓂荚了。”
严安之也抱拳道:“那便叨扰陈兄了。”
此夜,此月,此人,此时……无一处不好。
是第一个发现天色将黑的,还想提醒一下大家,但梁令瓒学得认真,陈玄景教得投入,大表哥也不说话,源重叶又拉了他一把,他就没开口。
他揽着梁令瓒的肩,头搁在梁令瓒的头上,笑道:“梁令瓒,我从前很讨厌你的,现在却越看越是顺眼了。”
“哎呀呀,真是没办法,看来不得不宿在这里了。”源重叶状似无奈地开口,同时向宋其明抛过去一个眼神。
梁令瓒傻傻地听着,全身心都感觉得到他揽着自己的手,他搁在自己头上的脸,以及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她整个人呆得像只鹌鹑,一动不敢动,不晓得这位老大在发哪个款式的酒疯。
当年他训她的话还历历在目,陈玄景一抬手,她就捂住了自己脑门。可陈玄景的手并没有落在脑门上,他摘下她的幞头,理好她的乱发,再将幞头替她端端正正戴好。这是他做熟了的,跟平常不一样的,是他的手在鬓角上停了停,然后,捏了捏了她的脸,笑道:“那便来做吧。”
“要留你留。”陈玄景一句话就打断他,然后目光扫了一眼梁令瓒,梁令瓒连忙道:“我跟着陈兄你。”
梁令瓒呆呆地瞧着他,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陈玄景疯了;二,陈玄景醉了。
源重叶道:“你那个宅子几百年没住了,不怕闹鬼啊?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好了,软玉温香红袖添香不管什么香,反正来都来了……”
她凑近,在他身前嗅了嗅,是有酒气,却不浓,不知为何,混和着他身上的味道,出乎意料地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