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如故

两个声音撞在一处，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宋其明脸上微红：“小瓒不也一起玩过来了？”

梁令瓒开始还能看得清步法，后面只觉得眼睛已不够用，那衣角、那发丝、那眸光……每一处都能紧紧抓住人的目光，吸住人的魂魄。梁令瓒的笔尖渐渐不停使唤，待魏窈娘一曲舞罢，陈玄景正好回来，一眼望过来，意外：“你这是在干什么？”

严安之道：“你都玩到天上居来了，岂有不好之理？”

梁令瓒恍然回神，面前纸上不再是笔记，而是一幅画像。

“喂喂喂，我也在长安呐，我也好久没见表哥你呐，大表哥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瞧着这一幕，陈玄景握杯的手微微一紧，陈玄礼目光落在他微微发白的指节上，顺着扫了对面一眼，“这么个糊涂人，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

魏窈娘，人称魏大家，以歌舞双绝名重于长安城。国子监里年轻的生徒们畅想结业入仕后的人生巅峰，必定有一条是看魏大家的席前一舞。

梁令瓒乖乖去了，回来时厅上已经是觥筹交错，就数源氏兄弟那一席最为热闹。严安之指了指自己的左腮下，梁令瓒不解其意，严安之便以衣袖为手巾，替她将左腮下残余的一点胭脂痕迹拭了。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冬衣，胭脂染上去，变成一抹深邃的紫色。

此时她身穿玄色舞衣，衣袖极宽大，裙裾极长，而腰极细，整个人仿佛不是走进来，被是一团云托着拥进来，向众人盈盈一福：“劳诸位久候，窈娘献丑了。”

严安之回过头来看了看梁令瓒，梁令瓒赶紧拿袖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大表哥是知道她底细的，只怕会怪她乱来。结果严安之低了一下头，似乎是笑了，再抬起头来时，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笑意：“要不要去洗把脸？”

魏窈娘的画像。

“确实许久不见。”严安之目光落在梁令瓒身上，是难得的温和之色，“小瓒，你在长安可还好？”

画中的魏窈娘足轻点，袖飞扬，半面含笑，樱唇一点，仿佛要从画中旋飞而出，蹈云而去。

梁令瓒站在中间，看看陈玄景身边拈着酒盏眉眼带冷的陈玄礼，身体自动就做出了选择：“我和大表哥很久没见了，正要叙叙旧。”

“呀，”魏窈娘一声轻呼，又惊又喜，“公子可以将这画送给窈娘吗？”

梁令瓒赶紧向严安之告辞，让席案拖到陈玄景身边，再铺开笔墨，开始学习。

“哪里不一样了？”宋其明叫屈，“你瞧他那一脸的香印子！”

《云门》是古乐舞，古拙、庄严、神秘。太乐署里用一百二十八位舞者，天是居减半，用六十四位。魏窈娘衣角飞扬，腰肢柔韧不可思议，配合凝重的乐声，又有一股清刚之气。

严安之道：“小瓒和你不一样。”

乐要记宫商角徵羽，又分种种乐器，舞要记方位踏步，以及种种舞姿。厅上人人看得如痴如醉，只有梁令瓒笔下不停，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