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认

南宫说的话，梁令瓒每个字都听得到，但每个字好像都没办法钻进脑子。。

她看得到他脸上的焦灼，看得到他眼中的关切，这些就像暖阳一样缓解了她心中的僵冷——这一次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这位长安贵公子早就不在她面前玩心眼耍套路，他是真正关心她。

“这是我的疏忽，请大师恕罪。因此子算法尚可，所以带他入宫长长见识，不想他年幼无知，举止唐突失当，冒犯大师了。”南宫祭酒冷然道，“梁令瓒，你且退下吧，这里不是你蓄意讨好的地方，一行大师也不是你能讨好得了的人。才智机敏固然重要，心性品性更加要紧。子曰：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求学不为利禄，求学本身便是利禄。你回去好好思过吧！”

但是，没有用的。

“据贫僧所知，国子监只有率性堂结业生徒方能实习历事，而集贤院更是只有前三甲的太学生才能进入，闲杂人等，为何在此？”

她想象过，若是师父再见到她，也许会意外，也许会生气，也许会发火，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师父，不认她。

“做错了就认，知错了就改！一行大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又不是十恶不赦，他自然会原谅你。”

闲杂人等。

“不会的……”梁令瓒又想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滑下来，“不会的……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闲杂人等。

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南宫说答道：“是。此人是我国子监算学馆生徒梁令瓒。”

她再一次想绕开他，却被他拖住了胳膊，狠力一掼，背脊重重撞在甬道的石壁上，还没反应过来，陈玄景已经扣住她的双手，死死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眼底隐隐发红。

“他不原谅，你便不做什么了吗？”那泪划下眼角，划过面颊，滴在地上，溅起尘埃。重重一滴，仿佛是滴在陈玄景的心上。这张脸露出这种神情已经够叫人火大的了，更让人火大的是上面还有泪水。梁令瓒的脸加眼泪，世上为什么会这样一种要命的搭配？！

闲杂人等。

陈玄景掏出帕子就要强行把这张脸上的泪擦干净，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他把帕子摔到梁令瓒怀里，怒道，“你扪心自问，你一路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想进到三层那间屋子里，亲眼看着新游仪诞生，亲手制定历法？！难道你不想堂堂正正回到你师父身边？！”

她的脑子被四个字占满了。

梁令瓒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道：“多谢你，陈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