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认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慢慢站直身子,阳光照在他身后,把他照成一个逆光的修长剪影,他的眉眼渐冷,又成为那个仪表风度无懈可击的长安第一贵公子了。
正殿三层最里间,人头攒动,南宫说、瞿昙悉达、张说都在,大相和元太侍立在侧。有人皱眉思索,有人提笔疾书,有人与身边的人低声议论。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出中间两架黄道仪,一架为铜铸,是李淳风旧制;一架为木制,只具有大致框架,聊备雏形。
“好,很好。你就回你的算学馆,和闵学录一样,一辈子替他人做嫁衣吧!这原本就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婆婆给她几个小芋头,她用衣摆兜着,跑去听风楼,打算放进碳盆里烤。听风楼的楼梯也是这样高,一阶又一阶,无穷无尽,心里知道师父在楼上等她,所以脚步轻盈,好像要飞起来。
他转身就走,风卷起他的衣袖和袍角,一字巾的垂带飘飞如蝶翼。
陈玄景毫无障碍地读懂了她的坚决。
那一瞬,眼中全是震惊。
“呵呵……呵呵呵……”陈玄景松开她,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低低笑了起来。
一行接过木梢,正欲插进梢孔,无意间一抬眼,看到了梁令瓒。
这算……什么事啊……
梁令瓒踏上楼梯,就好像踏上一场梦境。
一如在玄都观里无数个日夜,窗外有春花或者秋月,只要师父一伸手,她便知道师父要的是什么。
他,好像在求人家给他一次帮人的机会,而人家,好像还不愿给?
梁令瓒怔怔地看着,一切恍然如梦,她不由自主,拿起桌上的木梢,交到师父手里。
陈玄景啊陈玄景,你怎么混到了这个份上?
师父就站在木制雏形前,弯腰调整最外围一环,眉眼清癯,和从前没有半点改变。僧衣洁白,腕上一圈檀木佛珠光滑柔亮,一手按住外环位置,一手朝这边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