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次日一早,赵禹宸是被魏安蚊蝇一般一刻不停的呱噪生生的叫醒的,他强撑着勉强睁了眼,却只觉着往日里轻薄的一层眼皮此刻却重若千钧一般,脑中也是困困顿顿昏昏沉沉,仿佛他这一晚上不是在好好的睡觉,而是生生操劳了一宿似的。
为君者,虽为天下之主,看似乾坤独断,生杀予夺,但身处禁宫,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却皆来源与周遭臣仆,若是旁人有心谋算,却也是最容易被人所用,为人所欺。
“陛下醒醒,时辰不早了!陛下!”
一念及此,赵禹宸只觉心内深渊一般,只空荡的深不见底——
“陛下,陛下?该是起身的时辰了,再不起只怕要赶不上朝会了!”
父皇自小便对他寄予厚望,要求极高,自从四岁启蒙开始,便再没有睡过一个懒觉,等得登基为帝之后,因有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便更是寅时过半便会准点起身,时候久了,他也早已习惯,日日不需魏安去叫,自个就也能醒来,用一盏浓茶,便一整日都精神充沛。
边关传信大捷,群臣山呼万岁。分明是这般喜庆的一幕,但赵禹宸耳听着贺喜万岁之声,眼望着阶下最首的董太傅,心下却是只觉发沉。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赵禹宸便忍不住的皱了眉头,觉着有些不对劲。
大焘开国太/祖便乃是前朝治下封疆大吏,因着乱世,军功起家,龙袍加身之后,思及前事,便常常心中不安,甚至曾在私下与子孙直言,欲保江山太平,兵权决计不可旁落。
魏安送上漱口的温水:“已是寅时三刻了,比平日还略晚了些。”
父皇在位十余年,他登基未到三载,这多年来,原以为的乾坤独断,内政修明,其中,却有多少,是正顺了有心之心的谋算?
这话说的原本也没错,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手握重兵的边关武将却只需要登高一呼便可自封为王,父皇临终之前都念念不忘叮嘱他万万小心苏家,他心内一日不敢疏忽,偏偏因着西北不宁,苏家原本就已是兵权在握,如今又身立大功,连朝中闻报都是如此场景,险些只闻苏战不知朝堂,苏家在边关的威势可想而知,此情此景,细思之下,他焉能不怕!
赵禹宸坐在床头停了一阵子,才觉头上的眩晕略微好了些,眼前也不再是漆黑一片了,只是身上仍旧是格外的困倦疲累,声音也是嘶哑的吓人:“什么时辰了……”
若是从前,他事后固然也会重赏苏家,但心内的忌惮只怕也会愈发深重,日久天长……竟是正合了昨日太傅心声。
赵禹宸挣扎的想坐起,但因着身上的昏沉无力,身上却是一松,只是勉强用手肘撑直,好在见他终于睁了眼,魏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面示意着身后小内监们挂帘点灯,一面躬身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
赵禹宸手心越攥越紧,这大胜的军报来的这般恰好好处,这殿内百官的反应也是这般的滴水不漏,只凑巧到几乎像是故意!而今日大朝会的大捷若当真是故意,那满朝文武,还有哪一个有这般的资历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