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艾莉森仿佛看见楼下的情形，威利把盘子、餐巾、酒壶拿起又放下。钥匙就放在威廉爵士的酒杯旁边。威利放下餐巾，正好盖在钥匙上，拿起餐巾时顺走钥匙。能成吗？威廉爵士喝了多少？除了等，她们无计可施。

艾莉森暗想，你在苏格兰也是昔日的女王。她忍着没说。“你的法国亲戚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若你亲自开口，他们或许会召集兵马相助。”

威廉爵士喜欢让威利伺候自己用晚饭。他对这个孤儿百般宠爱，所以大家都猜威利是他亲生的，但威利为了艾莉森，不惜背叛爵士。

玛丽站起身：“咱们立刻动身。”

“虽然是夸大其词，但有几分道理。”玛丽答道。

他迈进屋子，艾莉森随即关上门。

“你可以重整旗鼓，集结更多的人马再战。”

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但透着迫切。艾莉森打开门，威利喜滋滋地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把大铁钥匙。

艾莉森安慰说：“别自责了，威利，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她在威利唇上轻轻印下一吻，瞧威利的表情，仿佛上了天堂。

玛丽和艾莉森躲在邓德伦南隐修院。邓德伦南地处苏格兰南岸，和英格兰之间只隔了一道索尔威湾，一度是苏格兰第一大修院。如今各间修院都改为俗用，不过恢宏的哥特教堂得以保存，陈设舒适的大片寮房也没有废弃。玛丽和艾莉森两个人坐在从前院牧奢华的房间，闷闷不乐地筹划未来。

威利一脸沮丧：“我刚才真该把餐厅门带上。怎么就没想到呢。”

玛丽女王的计划再次以失败收场。

玛丽心意已定：“只能冒险一试。动身吧。”

玛丽摇头说：“朗赛一战就是我方兵马多。没有救援，这场仗看来是打不赢的。”

这一切，都系在十五岁的威利·道格拉斯身上。

“那不如回法国去。你有土地，也不愁没钱花。”

倘若计划奏效，玛丽的出逃将掀起轩然大波。她会宣布签署让位诏书实乃被逼无奈，并领兵夺回王位。届时，那位兄长詹姆斯会召集新教兵马，而玛丽则有天主教徒组成的军队——那些依然支持她的人。内战再起，法国国王、玛丽的小叔子会拊掌叫好，为了打击胡格诺派，法国连年内战。教宗自然欣许，也会宣布玛丽同博斯韦尔的婚姻无效。近如罗马，远至斯德哥尔摩，诸国朝上又将纷纷讨论她的下一位夫君人选，欧洲的权力制衡将天翻地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定然暴跳如雷。

“我在法国是昔日的王后。我还年轻，当不起。”

玛丽和哥哥詹姆斯·斯图亚特的两队人马在格拉斯哥附近的朗赛村交战，玛丽御驾亲征，勇武过人，一心想身先士卒，被手下劝住。可惜这一仗打输了，玛丽再次败走。她一路向南逃走，穿过冷风呼啸的苍茫荒野，沿路烧毁桥梁，拖延追兵。一个凄苦的晚上，艾莉森替玛丽剪掉那头惹人喜爱的红发，借此掩饰身份。如今她只戴一顶棕色假发，毫不起眼，衬得她越发可怜。

艾莉森说：“可现在机会难得——那些守卫还在玩手球。”

玛丽打算去英格兰搬救兵，艾莉森不住劝阻。

威利却说：“他们还没离席。威廉爵士喝醉睡着了，玛格丽特夫人正和几个孙女说话。门开着，这会儿下楼可能会被看见。”螺旋楼梯对着堡内每一层的房门。

“还有几千人马效忠你呢，”艾莉森故作轻松，“苏格兰天主教徒居多，只有那些新贵和商贾信奉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