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西尔维吃过饭，也回到店铺里。这会儿没有客人，伊莎贝拉立刻开口问女儿：“你怎么忧心忡忡的？”

这两个人显然是兄弟俩，身材魁梧，都是金发金须。皮埃尔认出来了。他们可是法兰西大名鼎鼎的人物，仅次于国王。

西尔维讲了皮埃尔·奥芒德的事。

巴黎城分成三大块。最大的一部分叫作新城区，位于塞纳河北面，也叫右岸。河南面，也就是左岸，面积小一些的，叫作大学区，又因为大学生都通晓拉丁语，因此也叫拉丁区。中心的小岛叫作城区，西尔维一家就住在岛上。

他细听两人的对话。只听夏尔枢机轻声说：“自从圣康坦战败之后，陛下的威望一直没能彻底恢复。”

西尔维家笼罩在圣母院的阴影下，一层是店面，书籍都锁在网格柜子里；一家三口住在楼上；印刷厂房则设在后院。西尔维和母亲伊莎贝拉轮流照看店面，父亲吉勒不擅长和顾客打交道，就负责在印刷间忙忙碌碌。

现在他的愿望可以说实现了，可惜是以犯人的身份。

西尔维在楼上的厨房里准备饭菜。她做了洋葱大蒜煎鳟鱼，又把面包和葡萄酒摆上桌。阿猫菲菲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西尔维给猫喂了一只鱼头，猫咪优雅地嚼起来，先吃掉了鱼眼睛。上午的事叫她忧心。那个学生会来吗？来的会不会是法院的人，带了一队兵，以异教的罪名把一家三口通通逮捕？

她突然当机立断，似乎叫他吃了一惊，但他还是答道：“好。”

皮埃尔振作精神。从前也遇见过棘手的情况，他总能靠着花言巧语和似是而非的理由脱身。他提醒自己，就当这是一次机遇。靠着警醒和机变，说不定能逢凶化吉。“晚上好，两位大人，”他端着架子，“今日意外得见，荣幸之至。”

“日暮时分在鱼市等我，”届时河边该空无一人了，“带上那本《拉丁语法》。”

勒潘借谈话的空当禀告说：“两位大人，冒名顶替的家伙带来了。”两兄弟闻言抬起头。

“然后呢？”

多年来，皮埃尔常常幻想着见到这对兄弟。论权势，王室以外，就非二人莫属。想象中，两人视他为重要谋士，几乎同他平起平坐，在政治、财务乃至军事问题上听取他的意见。

吉勒先吃，西尔维替他布菜倒酒。父亲高大魁梧，因为常年举着铺满铅字模子的厚重橡木印版，手臂和肩膀练得发达有力。发脾气的时候，他左臂一挥，就推得西尔维跌在房间另一头。这天鱼肉又薄又嫩，他心情愉快。

另一位是他弟弟洛林枢机主教夏尔，兄弟俩同月同日生，相差五岁。他身着和祭司职分相称的鲜艳红袍。夏尔十四岁就晋升为兰斯总主教，如今身兼众多俸禄丰厚的教职，其身家在法兰西数一数二，光是一年收入就高达三十万里弗赫，叫人咋舌。

父亲吃完了，换母亲吃，西尔维去看店面。母亲吃完后过去替她，但西尔维没胃口。

其中一个男子两边脸颊上留着骇人的伤疤，是一杆长矛刺穿面孔留下的。传说当时矛头卡在脸上，他策马赶回营帐，大夫拔出尖矛的时候，他哼都没哼一声。他就是吉斯公爵弗朗索瓦，绰号叫疤面。再过几天，他就年满三十九岁了。

皮埃尔心中恐惧，却也听得着迷。法西两国交战，是为争夺意大利半岛的那不勒斯王国及其他诸邦的统治权；西班牙有英格兰支持。法国从英格兰手中收复加来，但尚未夺取意大利各城邦。这笔买卖不划算，但这话可没几个人敢公开说。两兄弟对其权势自信不疑。

“然后就信靠主。”她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夏尔摇头说：“虽然拿下一局，但整场仗却占下风。”

回家的路上，她祈祷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但我这次加来大捷自然有所助益！”弗朗索瓦公爵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