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吉勒态度大变。他握起纪尧姆的手说:“欢迎之至。快到里面来。”他领旅者上楼去了起居室。
皮埃尔还是决定演下去。他挺直了腰,一副被开罪的样子。“太太,我可是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您兴许听过这个姓氏吧。我向您保证,家族名誉使然,我绝不骗人。”
西尔维半懂不懂。她知道日内瓦是信奉新教的独立之城,由伟大的约翰·加尔文带领。从日内瓦到巴黎,隔着二百五十英里路,至少得走两周。她问母亲:“他来这儿做什么?”
吉勒问旅者:“这书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只怕恕难从命。家母德沙托讷夫夫人会认为您去拜访不合适。”
旅者弓着身子,仔细翻看插图。“别催我。”他语气坚定。他适才不怯于和总执事争辩,现在看来对吉勒的恫吓也面不改色。此人外表邋遢,但看来不容小觑。
“那现在就让我跟你回家。”
皮埃尔接过包裹走了。现在店里只剩这一个客人了。西尔维有种大潮退去的感觉。
西尔维别开目光,捡了一张粗布方巾,替总执事包好《圣咏集》,又系上绳子。
不承想,那个耳朵残缺的士兵突然站起身,拦在门口。
旅人听了总执事那句责难,头一昂,语带挑衅:“法兰西有一半市民一辈子也见不到司铎。”这话是夸张了些,但的确有太多的司铎只领俸禄,从不去堂区。
他披上斗篷。真是白费工夫。明天还得从头来过。可要是再叫他遇上哪个冤家呢?心情糟透了。这一晚真倒霉。又有人欢呼“法兰西加来”。加来见鬼去吧。他朝门口走去。
总执事自然心知肚明,他无言以对,拿起《圣咏集》,气冲冲地走了。
“您会拿到的,我保证。”
旅者啪地合上书,直起身子说:“我是日内瓦的纪尧姆。”
只听她说:“我才没听过你这姓氏,但我知道你没有名誉可言,小混账。把钱还我。”
西尔维听见母亲低低地倒吸一口气。
门边那一桌有位士兵正为“法兰西加来”举杯,突然扬起头仔细打量他。皮埃尔瞧见此人右耳缺了大半,该是打仗负的伤。他一时不安起来,但强迫自己专心应付寡妇。
没戏了。皮埃尔知道,贝特朗是骗不住了。他把火气都发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生气地骂道:“哼,下地狱去吧。”然后又转身面对寡妇博谢纳。想起她身体的温暖和重量、她的愉快放荡,一阵悔恨涌上心头。他马上硬起心肠,对她说:“你也是。”
伊莎贝拉问那个学生:“要不要替您包起来?”
贝特朗说:“我以为你是住校的大学生呢。”他渐渐醒酒了。
“有劳。”他掏出四里弗赫。
“你娘才不是什么德夫人哩。”那寡妇一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