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两人进到召见厅,内德看见女王心情正好,不由得松了口气。女王开口说:“二月天气真好。”女王常抱怨燥热。西尔维说是岁数到了——女王已经五十有三。她殷殷问道:“戴维森,你身子可好?可有锻炼?你太操劳啦。”
玛丽急道:“去和他说话,让他分心。”
“我身体康健,多谢陛下关怀。”
艾莉森和玛丽站在窗前,望见内德站在院子里,这时就看见沉甸甸的货车驶进来了。车上装了三只酒桶,每只三十二加仑的容量。
内德却不以为然。他为保护伊丽莎白鞠躬尽瘁,只觉得女王不领情。
艾莉森接着说:“那是我第三次见到你,之前可没见你发那么大的火儿。我倒想问,你怎么气成那个样子?”
像为了印证西尔维的看法似的,2月1日,法兰西和苏格兰两国大使一同赶到格林尼治宫求见伊丽莎白,请她饶玛丽不死。这两个国家伊丽莎白都不想开罪;不久前,她已和玛丽之子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签署了和约。可另一方面,依然有人对女王图谋不轨。1月里,一个叫威廉·斯塔福德的人供认密谋毒害女王。沃尔辛厄姆借机大肆宣传,称歹徒险些得逞,使处决玛丽成为民心所向。虽然是夸大其词,但也叫他们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只要玛丽尚在人世,伊丽莎白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内德会意地一笑,艾莉森看出他明白自己有意讨好他。他似乎不以为意,不过看来也没有上当。
两位大使退下之后,内德决定再次呈上死刑令。说不定这天她会愿意签字。
内德满腹无奈,忍无可忍。1587年2月1日,他跟西尔维说打算告老还乡,不再参与朝中事务,只挂个王桥下院议员的头衔,专心帮西尔维打理书店。日子是乏味了些,但无忧无虑。
“怎么?”
叫他如此沮丧的,是伊丽莎白。
“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为了替伊丽莎白除掉玛丽·斯图亚特这个威胁,内德使出了浑身解数。眼下玛丽关在北安普顿郡福瑟林盖城堡,最后还是答应她和侍从关在一起;为了加强戒备,内德派去了铁面无情的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十月,玛丽受审时呈上证据,叛国罪名成立。十一月,国会判处玛丽死罪。十二月初,判决的消息传遍各地,举国欢庆。沃尔辛厄姆立刻起草了死刑令,以呈给伊丽莎白签字御准。死刑令交给内德的恩师威廉·塞西尔、如今的伯利勋爵过目,认为措辞妥当。
艾莉森咯咯轻笑,如银铃一般。“你趁我们用早饭的时候闯进谢菲尔德堡,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呢。你那样子像个复仇天使,吓死人了!”
这次和他共事的是威廉·戴维森;沃尔辛厄姆抱恙,由戴维森暂代国务大臣之职。戴维森认为可行——伊丽莎白的谋臣都一心盼着她尽快将此事了结。戴维森和内德把死刑令夹在一摞文书中间,呈给女王签字。
“比起什鲁斯伯里伯爵,他仔细得多了。”
内德清楚,这个小伎俩骗不过女王,不过她或者愿意将计就计。内德隐隐觉得,女王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签了字,又是无心之举。倘若这是她的心计,那就顺水推舟好了。
艾莉森匆匆下到院子,走到内德面前,装作闲话家常的样子:“怎么样,内德爵士,你对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安排的防守还满意吗?”
“请说。”
两个月快过去了,伊丽莎白迟迟不肯签字。
好在内德没有察觉。那张英俊迷人的面孔上并无异样的表情,好像运酒和运煤也没有两样。他收回目光,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叫内德诧异的是,西尔维却为她开脱。“她不想处死一位女王,不然就成了始作俑者。毕竟她就是女王。况且有这份顾忌的人也不止她一个。要是她处死玛丽,必定在欧洲各国引起轩然大波。谁知道各国君主会怎么报复?”
他没有答话,而是望着她身后。几个伙计从车上卸下装满啤酒的木桶,推往玛丽的住处。艾莉森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酒桶里应该装有谋划除掉伊丽莎白的密信,要是内德拦下他们,以他客客气气又不容回绝的一贯态度,要他们打开酒桶给他查看,那秘密就要揭穿,又一个叛党要遭到酷刑审问,继而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