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罗洛暗忖,原来是丹·科布利搞鬼。他不由心中惴惴。丹因为菲尔伯特的死对自己怀恨在心,一心要为父报仇。
“我跟巴尼已经谈妥了,双方都满意,”丹答道,“我是来找你的。”
众人齐齐望着丹。
议会负责管理本市工商事宜,这天讨论的是度量衡、工钱和物价、师傅和学徒。据闻市场上有外地来的商人使用禁止了的塔磅,比通用的金衡磅要轻。另有传言说,伊丽莎白女王要改变“英里”标准,从五千英尺改为五千两百八十英尺。讨论了一上午,快要午休时,科德魏纳市长临时添了一条事项:教宗诏书。
“果然?”内德叹了口气,“这种事,你又怎么会知道?”
罗洛大惑不解。市议会从来不插手宗教事务。科德魏纳唱的是哪一出?
他身子前倾,像做戏似的。“王桥主教座堂藏着一个天主教徒。”
只听科德魏纳说:“很不幸,身在罗马的教宗一番权衡之后,命令英国子民不得服从伊丽莎白女王陛下。”
或者母亲并非多虑。
“他犯了亵渎之罪!”
罗洛不去细想,他有更要紧的事要考虑。“我还得去市议会议事,回来用饭。”他吻别母亲,出了家门。
“他一把年纪了,”内德觉得索然无味,“叫他们把信仰变来变去,也太为难人了。”
王桥共有十二名议员,都是本地商贾,以市长为首。罗洛继承了家族羊毛生意,也就接替父亲做了议员;现任市长叫以利亚·科德魏纳,和丹·科布利一个鼻孔出气。议事厅设在会馆,这是几百年来的惯例。
不出所料,丹是来谈宗教的。
罗洛不耐烦地问:“这和本议会有什么相干?”
丹三十二岁,越发圆胖,还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气,好似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内德不喜欢他这个人,但也承认丹头脑精明,把家业打理得蒸蒸日上,如今身家在王桥是数一数二的。他一直想换个大宅子,看中了修院门,出价慷慨,但罗洛不想出手。除此之外,丹是本镇清教徒之首,这也毋庸置疑;他们常在洛弗菲尔德郊区的圣约翰教堂礼拜。
科德魏纳一脸不自在:“啊,这个嘛,科布利议员以为,或者有人会有疑问……”
“那请坐吧。”
丹得意扬扬:“他躲在墓穴,锁起门来,偷偷庆祝弥撒!”
罗洛沿着主街向北,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会馆。他上了楼,进到会议厅,感到一种庄严:这是一项珍贵的传统。房间里镶着木头嵌板,已经让烟火熏黑了。屋子中央摆着一张会议桌,四周一圈皮椅;桌面满是刻痕,很有年头了。餐具柜上备了牛股肉和麦芽酒,来不及吃早饭的议员可以填填肚子。
保罗·沃森为人和善,已经上了岁数。他是王桥修院的末任院长,估计一直接受不来新教。“那么保罗牧师犯的是哪项罪名?”
罗洛入座。他是唯一一个天主教徒:保罗神父的秘密仪式中,他从没见过哪个议员露面。罗洛隐隐有些不安,仿佛羊入虎口。这种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他暗暗琢磨,也许是因为教宗诏书一事。莫非叫玛格丽说中了?但愿没有。
丹答非所问。“保罗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