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打海战的另一个要诀是重装弹药要快。”
廷斯利依旧慢条斯理。“科布利议员,你的话在理,我只是想说咱们不该草率行事。”
“我得回去禀明陛下。”
罗洛开口了。“廷斯利议员说得对。就说我吧,要是科布利议员把一份宗教宣言摆在我面前,我断断不会签。”他又昧着良心说:“倘若是女王陛下的旨意,那另当别论。”罗洛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但事已至此:这可关系到他的生计。
内德心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他替巴尼拿起厚重的外套,帮他穿好,叮嘱说:“时刻小心,巴尼。”
丹立场强硬,但王桥的新教徒并非人人如此,大多人只想和和气气地做生意。不幸的是,丹生性狡猾,叫人不好拒绝。
巴尼站起身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了。”
只听保罗·廷斯利说:“国会数次讨论,想让大小官员宣誓尊奉《信纲》,但伊丽莎白女王不予通过。”廷斯利是位律师,担任本镇的治安书记。
内德听入了迷。伊丽莎白手下没有常备陆军,英格兰仅有的军力就是海军。放眼欧洲,本国算不得财力雄厚,其收入也来自海上贸易。英国海军名闻遐迩,别国船只素来不敢轻易攻击英国商船;小岛与欧陆之间隔着一道海峡,本国得以独霸水路,也是依仗海军的威名。伊丽莎白向来节俭,不过深知轻重缓急,对舰船尤为重视。
丹进了门,内德招呼说:“巴尼刚走。”他以为丹是来找巴尼商量入伙的事。“他要搭驳船去库姆港,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丹说:“倘若王桥议会出了谋逆之徒,那自然对本市不利。”看来他早打好了腹稿。“相信诸位都同意吧。”
这时他瞧见丹·科布利朝门口走来,于是收起愁思。
各议员喃喃应和。罗洛想起吃早饭时玛格丽断言这道诏书把天主教徒打成了叛国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写完之后,他扭头望着窗外的座堂西墙。他沉思道,自己今年三十岁了。父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他们两兄弟。再过三十年,自己也将和父母一样,长眠于地下。那时候,有谁会站在坟边悼念自己?
丹却说:“下一次,陛下就不会不准了——因为这份诏书。陛下不得不严肃法纪。”
“这比配备重型火炮还要紧。我训练手下的水手,清理炮管、重装弹药,一要迅速,二要稳当。所谓熟能生巧,五分钟就够了。只要敌船在射程之内,保证弹无虚发,胜败就看开火的次数了。几轮炮火下来,敌方必定士气大挫,自乱阵脚。”
“或许如此,”廷斯利答道,“那不如等到国会决定之后,咱们不好擅做主张。”
“当真?”
“等什么?”丹不依不饶,“在座的自然没有人不以《信纲》为准绳吧?倘若有,这份教宗诏书颁布之后,咱们岂能容他留在王桥经商?”
丹接着说:“为了防患于未然,我有个简单的建议:凡是王桥商人,一律宣誓尊奉《三十九条信纲》。”
内德走进前厅,在母亲用惯了的书桌前坐下。趁着记忆清晰,他把巴尼传授的战舰要诀一一记录下来。
一片鸦雀无声。大家心知肚明,这矛头对准了罗洛。《三十九条信纲》规定了圣公会教义,要是天主教徒宣誓尊奉信纲,那就等于背弃信仰。罗洛是宁死也不肯宣誓的。
兄弟俩不拘客套,简单话别。
这一点,众议员也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