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话不对,”贝琪奶奶底气十足,“我出生的时候,在位的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亨利七世国王。他那个新教徒儿子亨利八世还在尿床,我们一家就离开了英格兰,把我带到塞维利亚。我再就没回去过。”
巴尼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弗朗西斯科没有理由自认高人一等。他是个香水商,这个行当兴许是比冶金高雅几分,但还不是自己制造并售卖,和卡洛斯没两样。他又不是贵族。
阿朗索把目光投向巴尼。巴尼心下惧怕,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个人掌握着生杀大权。只听阿朗索说:“你自然不同,你一定从小就被教养成新教徒。”
卡洛斯回过神来。“可……敢问为什么?”
这个解释就连巴尼听着都觉着牵强。
巴尼瞧出瓦伦蒂娜一脸焦灼,显然她也没料到父亲会愤然拒绝。
卡洛斯慌忙解释:“神父,您看,这种炉子是从烟囱底部鼓风——”
弗朗西斯科说:“我不必站在这儿听人骂我荒唐。”
阿朗索打断他:“你的炉子我一清二楚。”
可阿朗索却不满足。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在主日做工?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穆斯林的圣日是周五?”
“该死。”贝琪奶奶叹道。
卡洛斯答道:“主日并没人做工,每周五我们都劳作一整天。”
埃布里马和贝琪奶奶也围过来。贝琪奶奶立刻瞧出卡洛斯神色异样,狐疑地望向巴尼。巴尼喃喃地说:“瓦伦蒂娜的父亲一口回绝。”
“我在主教座堂初次布道的那个主日,有人看见你们引了炉子。”
那位兄长怒喝:“说话当心点。”
贝琪奶奶这时开口了。“不知道神父怎么会对炉子一清二楚呢?兴许是从我孙儿同行的对手那儿听来的?神父,是谁向您说他的坏话?”
卡洛斯大惑不解。“因为我祖母是英国人?荒唐。”
看阿朗索的神色,巴尼知道贝琪奶奶料中了。阿朗索没有作答,而是发起攻势。“老妇人,你生在信奉新教的英格兰。”
弗朗西斯科迟疑着说:“你血种不纯。”
卡洛斯又悲又气。虽然血种不纯这句侮辱无理可笑,但还是一样伤人。在西班牙,“不纯”一般指犹太人和穆斯林,巴尼还没听过祖籍英国的人被冠上这个帽子,不过说到势利眼,那也没什么道理好讲。
巴尼暗暗赌咒。他们被人瞧见了。他查看周围的房舍:无数扇窗子都对着院子。该是某个邻居告发的——也很可能是哪个眼红的冶金匠,甚至说不定就是桑乔。
弗朗西斯科态度坚决。“咱们谈完了。”他说着就转过身,拉起女儿的胳膊,朝西门走去;母子俩跟在后面。巴尼知道没必要追上去,不然出丑的是卡洛斯。
卡洛斯答道:“但我们不是在做工,只是试验罢了。”
卡洛斯不知所措:“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