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过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呢。”
卡洛斯接着说:“我那间作坊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这是有目共睹的。”
“愿他的灵魂安息,他本是个穆斯林。”
巴尼以为弗朗西斯科会喃喃道一句“愿他的灵魂安息”。听人提起过世的亲人,这是习惯性的礼节,但出乎意料,弗朗西斯科一语不发。
“凭主施恩,众生皆如此。”阿朗索转身走了,几个随行跟在身后。
“我相信。所以……”
卡洛斯似乎松了口气。“耶柔玛的父亲出了事,我很难过。不过我看咱们没让阿朗索得逞。”
“我二十二岁,身体康健,收入牢靠,想结婚了。我会和妻子和睦相处,让她衣食无忧。”
贝琪奶奶却说:“别这么笃定。”
巴尼的西班牙语还没流利到跟人争辩神学,于是就事论事地答道:“英格兰不再信奉新教,我也不是新教徒。神父,您可以把这里搜个遍,绝没有查禁的书籍,没有异教文章,也没有穆斯林的礼拜毯。我床头挂的是十字苦像,墙上的画像是列日的圣于贝尔,冶金匠的主保圣人。圣于贝尔曾经——”
“你好大的胆子,”弗朗西斯科接着说,“我女儿!”
“圣于贝尔的事迹我清楚。”有什么事他阿朗索不知道,还要别人来教?他显然受了冒犯。不过,他的指控通通没有落实,巴尼以为他大概要泄气了。他手头的消息不过是有人在主日做事,至于是不是做工却不能肯定;钻这个空子的人,全塞维利亚自然不只有卡洛斯一家。只听阿朗索说:“但愿你们今天对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掺假。否则你们的下场就和佩德罗·鲁伊斯一样。”
卡洛斯惊诧不已,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要走,但巴尼还没听说耶柔玛和她父亲出了什么事,忍不住问:“佩德罗·鲁伊斯怎么了?”
“小卡洛斯,你想说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谢。”
“你不记得你祖父、我的亡夫了?”
“可喜可贺。”
弗朗西斯科·比利亚韦德立即态度大变。“绝不可能。”语气之决绝,着实出乎意料。
阿朗索瞧他惊疑不定,面露得色。“他被捕了。我在他家里搜出一本西班牙文《旧约》,这是违法的;另外,还有一本异教的《基督教要义》,是罪恶之城日内瓦那个鼓吹新教的约翰·加尔文写的。依照常法,佩德罗·鲁伊斯的全部财产已经被宗教裁判所没收。”
瓦伦蒂娜脸泛红云。她哥哥闷哼一声,似乎气愤不过。
卡洛斯听了并不吃惊,这么看来阿朗索那句“常法”并非胡说。巴尼却震惊不已。“全部财产?那他女儿可怎么活?”
“我不胜惶恐,请您许我去府上拜会,期望博得您女儿瓦伦蒂娜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