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两人于是披上外套出了门。不远处就是伦敦塔,他们步行前往;文特诺在码头备好了驳船,将两人送往怀特霍尔宫。
他还记得那位活泼轻浮的十八岁小姐,但眼前这位二十九岁的妇人优雅娴静,看起来不久前做了母亲,孩子尚未断奶。阿弗罗迪特用法语打招呼,语气热络:“是你。这么久没见了!”
船向上游划去,内德心神不宁:传召而不说明缘由,想来不会是好消息。伊丽莎白性情反复无常,这一刻还是万里无云、频频赞许,下一刻就黑云压顶——眨眼间又云开日出。
他从鲁德门出了伦敦城,穿过臭烘烘的舰队河,来到斯普兰德街北面,这一片没那么显赫。乌斯府朴素而雅致,他敲了敲门,向来应门的女仆报上姓名。他等了几分钟,琢磨贝尔纳·乌斯娶的会不会是另一位阿弗罗迪特。那也太巧了。紧接着,下人引他来到楼上,来到一间舒适惬意的小客厅。
阿弗罗迪特应该把内德上门的事跟丈夫说了;法国使馆必定提醒思罗克莫顿小心行事。据此推测,思罗克莫顿应该知道,内德怀疑玛丽同外界取得了联络。不过,他大概以为内德还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两人坐下叙旧。内德心灰意冷:通常人只有积怨已久、满心愤恨无处排解,才甘愿背叛国家,譬如阿兰·德吉斯和耶柔玛·鲁伊斯。阿弗罗迪特夫妻恩爱、家庭美满,叫她泄露秘密,机会实在渺茫。可内德也不得不试一试。
盯梢的人分两班轮换,不过还是可能被他发现。幸好他毫无察觉。内德猜测思罗克莫顿并不熟悉秘密任务,压根想不到有人跟梢。
“有三个——暂时!”
阿兰·德吉斯从巴黎写信来说,皮埃尔派信使给玛丽寄了一封要紧信件,自然要通过思罗克莫顿送到玛丽手中。倘若趁思罗克莫顿拿到这封信后将他逮捕,那就等于人赃并获,有望作为他叛国卖主的铁证。
“可伊丽莎白女王绝不会处死玛丽。”
“伊丽莎白女王。”
“就算玛丽密谋刺杀她,证据确凿?”
“当真?是谁?”
内德答道:“说不准。”
“可有子女?”
不过沃尔辛厄姆的目标不是思罗克莫顿,而是玛丽。内德决定缓一缓,看思罗克莫顿能不能拿到玛丽的回信。倘若玛丽同意这个阴谋,甚至予以嘉许,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不错。”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10月的这天,内德正焦急地等待思罗克莫顿的消息,西兴里却来了一个叫拉尔夫·文特诺的侍臣,说伊丽莎白传沃尔辛厄姆和内德即刻入宫。至于原因,文特诺摇头不知。
“你嫁给了贝尔纳。”
“眼下,另一个女子有性命之忧。”
“我也说不准。”
阿弗罗迪特正色说:“大恩大德,永志不忘。不过求求你——贝尔纳毫不知情。”
内德派人日夜跟踪思罗克莫顿。
他说自己娶了一位法国妻子,两人住在伦敦;阿弗罗迪特说很想聚一聚。她接着细数三个孩子,提到名字,内德一一记在心中,这已经成了习惯。说了几分钟,内德将话题转向此行的目的,先铺垫说:“在巴黎时,我曾救过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