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两支舰队都贴近了英格兰东海岸。
罗洛大喜,一颗心怦怦直跳。这么快就胜利在望?
夜幕降临。内德筋疲力尽,和衣倒在铺位上睡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他来到甲板上张望,看见西班牙舰队依然在两英里之外,全速向北航行。
下午四点,天色大变。
在许多英国人眼里,罗洛无疑是个叛徒。要是让他们看见他坐在入侵大军的旗舰上,替敌军出谋划策,必定会治他死罪。这些人不明白他的苦心。凡人没资格评判他,唯有交给主。
西南方向刮来了风暴,内德站在霍华德勋爵的皇家方舟号甲板上,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浑身都湿透了。风吹雨淋他都无所谓,他担心的是西班牙无敌舰队被隔在雨帘之后了。英国舰队试探地追到敌军位置,但扑了个空。
“熟悉。”
怎么会这么快就撤走了?
玛利亚·胡安号严重受损,无力支撑,罗洛绝望地注视那条威武的大船缓慢而无助地沉入北海冰冷的灰浪中,再也看不见了。圣马特奥号苦苦挣扎,为了避免沉没,船员把能扔的通通扔到水里:枪支、格栅、折断的木料,甚至是战友的尸体。圣费利佩号残破不堪,无法控制方向,不由自主地脱离阵线,漂向海滩。
罗洛灰心丧气,不过也许梅迪纳·西多尼亚的决定是正确的。西班牙兵力远胜英国,他没必要冒险。何时何地同伊丽莎白的海军交战根本无所谓:无敌舰队必胜无疑。
西班牙舰队以寡敌众,但战败还另有原因。虽然士兵勇敢无畏,水手精通航海,但他们一向凭借接舷登船取胜,而英国人琢磨出克制的法子,令他们无法靠近,并逼得他们展开炮战,这样一来就占了下风。英国人琢磨出一种速射的技巧,令西班牙人无力还击。无敌舰队的大型火炮装填困难,有时候为了填塞炮弹,炮手得攀着绳索悬在船外,激战之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梅迪纳·西多尼亚陷入沉思,静默半晌说:“不。我们按兵不动,在这里等掉队的舰船赶上。”
总而言之,无敌舰队被打得落花流水。
梅迪纳·西多尼亚转身问罗洛:“你可熟悉此地?”
半个小时后,风停雨住,可谓来去匆匆。突如其来的阳光洒满海面,内德失望地看见西班牙舰队退到两英里以北,正全速驶离。
“话虽如此,咱们都知道途中早晚要和英格兰舰队狭路相逢。敌军必然要阻止咱们前去会师。既然能趁机击溃敌方,错过了岂不是傻子。”
方舟号扯起风帆,全力追击,其余各船紧随其后。但一时半刻追赶不上,内德知道,入夜前不会再战了。
梅迪纳·西多尼亚踌躇不定:“腓力国王陛下明令指示,此行目的是同帕尔马公爵及其驻扎在敦刻尔克的尼德兰大军会合,不得有误。国王打算派军入侵,不是打海战。”
他最后说:“普利茅斯镇约有两千人口,不足我们的十分之一。他们只有束手待毙。”
战败似乎在所难免,偏偏风也来添乱,突然转向北,断了往北的退路。东南两个方向都是沙洲,英军又从西面步步紧逼。西班牙军队逃无可逃,依然拼死抵抗,但这样耗下去,要么被击沉,要么搁浅。
西班牙船装配的是短炮管的重型加农炮,不适合远距离对射,但接舷战中火力无敌。此外,无敌舰队的甲板上多是跃跃欲试的士兵,英格兰战舰上则以水手居多。罗洛翘首以盼,这次必是一场屠杀。
无敌舰队走到了绝路。
他说:“普利茅斯港入口狭窄,只容两三条船并行通过。此外,入口还有火炮防御。不过一旦驶入港口,用不了几条盖伦船,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异教徒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