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记不大清楚把那个包埋在哪里了,第一次挖掘没有挖到。他才挖了十八英寸就知道挖错地方了:他能肯定当年那个坑只挖了一英尺深。他向左挪了几英寸,又挖了起来。
梅尔辛说:“我想,在黑死病流行、城市封闭的情况下,国王认为没必要选定主教。”
这回挖对了。
“国王欣赏菲利蒙在教会税收问题上的立场,”他吃着冷兔肉馅饼,用高脚杯喝着梅尔辛最好的加斯科涅葡萄酒,说道,“高级教士们则喜欢他反对人体解剖的布道和修建圣母堂的计划。而在另一方面,格利高里不喜欢菲利蒙——说他不可信。结果国王推迟了决定,下令王桥修道院的修士们在流亡林中圣约翰修道院期间不得举行选举。”
就在这里,托马斯当时说,在橡树前面。
“搬到林中圣约翰修道院去也许对他没有好处。”
梅尔辛现在明白了,信里藏着秘密,一个让高层人士惧怕的惊天大秘密。这个秘密保护了托马斯,不过他不得不躲进了一座修道院度过余生。
“愿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梅尔辛悲伤地说道,“他到后来身体已非常虚弱了。思维能力也丧失了。”
如果你听说我死了,托马斯对孩提时代的梅尔辛说道,我希望你挖出这封信,把它交给一位教士。
他一边走着,孩提时代的那一天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记起了小狗“蹦蹦”跟着他们,而格温达又跟着她的小狗。他又一次感受到凯瑞丝听懂了他的玩笑时给他带来的快乐。当他想起他当着凯瑞丝的面使用自己制作的弓是多么无能,而他弟弟运用那武器又是多么轻松时,他的脸红了。
“你说她是要买我的茜草吗?”当他们走上内桥时,戴夫问道。
他想起最多的,还是小时候的凯瑞丝。那时他们还年幼,但他仍然为她的机智、她的大胆,以及她毫不费力就成了他们的头儿的那种气质所倾倒。那不是爱情,但也是一种不无爱的成分的迷恋。
梅尔辛正照例打理着一天的事务,一个推车运货的人从城门返回时带来了口信。玛奇·韦伯上了城楼,要见梅尔辛和戴夫。
回忆分散了他寻找路径的注意力,他找不到那片空地了。他开始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紧接着,突然之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他明白自己找对了地方。那片灌木已经扩展得很大了,橡树的树干也更粗了,空地上开满了夏天的野花。1327年11月的那一天却不是这样。但他毫不怀疑这就是那片空地:这就像是一张多年未见的熟悉的脸,虽然起了变化,却绝不会认错。
“还有一条消息——实际上,是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克劳德说,“我在去伦敦的路上,路过了林中圣约翰修道院。亨利在名义上仍然是修道院的院长,他派我去申斥菲利蒙未经许可就擅自迁移。结果却纯粹是浪费时间。不管怎么说,菲利蒙采用了凯瑞丝的预防办法,根本不让我进门,不过我们隔着门谈了话。迄今为止,还没有修士染上黑死病。但你的老朋友托马斯兄弟却因为年老而去世了。我很遗憾。”
现在,已是成人的梅尔辛举起了锹,挖了起来。
“太好了!”一想到菲利蒙有可能被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去,梅尔辛顿时来了精神。他真希望能在这件事上帮克劳德些忙,但他已经给格利高里写过信,请求支持教区公会了,而他的影响力也就这么大。
他不敢肯定托马斯是否希望他这样做。这封被埋起的信,是防备托马斯死于非命的,却不是防备他在五十八岁上寿终正寝的。那么他是否还希望把信挖出来呢?梅尔辛不知道。他要在读过信后再决定怎么办。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迫切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克劳德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取得了些成果,虽然不大,”他继续说道,“英国驻教皇处大使一职出现了空缺。受到任命的人将被派驻阿维尼翁。我推荐了菲利蒙。格利高里似乎很感兴趣。至少,他没有反对。”
克劳德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当年又瘦又小的梅尔辛爬进了那片灌木中,躲避踩踏着草木跑来的大人们。他还记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托马斯靠在了那棵橡树上,拔出了剑和匕首。
“奇怪的是,上帝有时候把好人收走了,却把坏人给我们留下。”
在他的脑海中,那天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两个身穿黄绿相拼的制服的人追上了托马斯,要他交出一封信来。托马斯告诉他们有人藏在灌木丛中窥视着他们,从而分散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梅尔辛以为他和其他孩子都必死无疑了——然而当时只有十岁的拉尔夫杀死了其中一名士兵,表现出了日后在法国战争中使他如鱼得水的果敢和敏捷。托马斯结果了另一名士兵,但在此之前他受了伤——尽管得到了王桥修道院医院的救治,或许也正因为这种救治——最终导致他失去了左臂。再后来,梅尔辛帮助托马斯埋藏了那封信。
“当我还是个年轻的建筑匠时,他鼓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