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发现凯瑞丝已经起身并穿戴整齐了。“我好多了,”她说,“我打算明天就恢复我往常的工作。”看到他将信将疑的神色。她又找补了一句:“乌娜姐妹说我能行。”
随着夜色渐浓,他过桥来到麻风病人岛。他在岛上的两桥之间,修起了一条街的店铺和客栈。工程已经结束,但房子还没有租出去:门窗钉着木板,将游民拒之屋外。这里除去兔子没人居住。梅尔辛估摸,这些房子要等到黑死病终止,王桥恢复常态,才能不再空着。若是黑死病始终不走,房子就永远不会有人;果真如此,出租他的房产恐怕是他最不操心的事了。
“而且这其中有一种痴迷。”
他在城门要关时,返回了旧城。“白马客栈”里像是举行着什么大型联欢。那栋房子灯火通明,人群在门前的道路上挤作一团。“这儿干什么呢?”梅尔辛向一个饮酒的人打听。
“只是没有饮酒,他们全都陷入自污中了。”
“年轻的大卫害了黑死病,他没有继承人来接手这客栈,所以他就把所有的淡啤酒都发送了。”那人说,高兴得咧嘴笑着。“你有本事喝多少就喝吧,白送的!”
两个星期结束时,凯瑞丝显然大有起色了。梅尔辛疲惫不堪,却满心喜悦。像是得到赦免似的,他把洛拉早早哄上床,便第一次来到户外。
“只是疲乏。”她简短地说。无论她感觉如何,她都得不管不顾地继续承担责任,提醒她过于疲劳对她无济于事。然而,他能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毕竟是一片好心,于是她用柔和的声音说:“到副院长的住所来吧。快到午饭时间了。”
这是个和暖的春季黄昏,阳光和温和的空气使他头脑清新。他自己的贝尔客栈关门重修了,但“神圣灌木”旅馆却生意兴隆,顾客都坐在门外的板凳上喝着酒。享受好天气的人那么多,以致梅尔辛停下来,向喝酒人打听,今天是什么节日,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忘记了日期了。“现在天天都在过节,”一个人说,“我们都要死于黑死病了,干活又有什么用?来杯淡啤酒吧。”
梅尔辛触了下她的胳膊。“你面色苍白,”他说,“你感觉怎样?”
“不啦,谢谢。”梅尔辛继续前行。
“这是一种道德败坏。”她说。
他和许多别人显然都在按照同样的原则办事,其中十多个人已经醉醺醺的了。梅尔辛在人群中推开一条路。一个人在敲鼓,其余的在跳舞。他看到了一圈人,便从他们的肩头向圈里望去,想弄明白他们藏着些什么。一个二十岁上下喝得烂醉的女人正俯身在一张桌上,由一个男人从后边插进她。另有好几个男人显然在排队等候。梅尔辛恶心地转过身。在房子的侧面,由几只空桶半遮着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富有的马贩子乌济·奥斯特拉身上,他正跪在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身前,嘬着他的生殖器。这也是违法的,事实上惩罚是处死,但显然没人在乎了。乌济已经成婚,也在教区公会里,他看到了梅尔辛的目光,但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更加激动地接着干,仿佛被人看到更加来劲了。梅尔辛摇着头,惊诧不已。就在客栈的门外有一桌残羹剩饭:烤肉的骨头,熏鱼,布丁和奶酪。一条狗立在桌上正吃着一块火腿。一个男人正在泼掉一碗烧菜。在客栈门边,“白马”店主大卫坐在一把大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大杯葡萄酒。他又打喷嚏又出汗,有症候特点的鼻血一直在流,可他还在环顾四周,为胡闹的人喝彩。他似乎想在黑死病夺去他的生命之前,先用饮酒自杀。
她认为,这种情绪绝不是悔罪。这些跳舞的人并没有深刻反思他们的生命,为犯下的罪孽感到哀伤或后悔。真心悔罪的人都是沉思默想,不事张扬的。凯瑞丝在这样的气氛中觉察到的却大不相同。这里是激动。
梅尔辛感到厌恶,便离开那场面,赶回修道院去了。
“倒还不是。”
默多带领着队伍又出发了,朝修道院区域之外走去。凯瑞丝注意到一些自鞭赎罪的人掏出碗来,向人群要钱了。她猜测,他们会这样穿过镇上的几条主要街道。他们大概会在一些较大的客栈前完成这次游行,在那里享用人们给他们买下的食物和饮品。
他注意到,许多人都穿着奇装异服,华丽的头饰和绣花的齐膝外衣都是他们平素里穿不起的。他揣摩他们的这些服饰是继承来的,或许是从富人尸体上扒下来的。其效果是梦魇般的光怪陆离:丝绒帽子扣在脏发上,金丝和食渍混在一起,破袜子上套着缀珠宝的鞋子。
“等着吧。”
他看到两个男人全穿着女装:拖地长裙和女式头巾。他们挽着胳臂沿主街走着,犹如商人的太太们炫耀她们的财富——但他们毫不含糊地是男性:粗手大脚,下颏上长着胡须。梅尔辛感到晕头转向,仿佛任什么都不足信了。
“但没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