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从王桥到韦格利——有二十英里的路程,要足足走一天——一路上,格温达始终在希望有机会用一下她的春药。可惜她失望了。
“再见。”格温达说着,便走出门去。
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到幸福。这一整天她都有他陪在身边,她可以看着他,跟他谈话,逗他大笑,对他同情,偶尔还能碰一下他。她哄骗自己,只要她喜欢,她能随便在任何时候亲吻他,但那是在她不这么下心思的时候。简直就像结了婚似的。可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她没地方可去,但这没什么两样。待在这里,吃着她父亲放在桌上的面包,就无异于向他的权威屈服。她就得接受他对她的估价,作为一个商品去出售。她后悔不该喝了那第一杯淡啤酒。她唯一的机会是当场拒绝他,并走出他的房子。
他们在中午时分停下来休息,吃了随身携带的面包和干酪;他们从一条清溪中用手捧着喝水,她没机会给他吃药。
格温达看了看她母亲。“你错了,”她说,“他就是个魔鬼。那些老故事说得对:你和魔鬼做交易,你就会比你想的还要付出得多。”
那天快过完的时候,她比以往更爱恋他了。不幸的是,他对她流露的感情只是同伴式的关照,而不是超越那一点的动情。与小贩西姆在树林里时,她曾满心希望那些男人不要像野兽,而此时她倒愿意伍尔夫里克身上更多点野性了。整整一天,她都没做出什么举动引起他的兴致。她让他仿佛只是偶然地看到了她的浑圆有力的大腿。当地形起伏时,她借故喘着粗气,突出她的胸脯。一有机会,她就蹭蹭他,碰碰他的胳膊,或者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肩头。这一切都毫无成效。她知道自己不算漂亮,但她身上有一种东西时常使男人盯着她看和喘着粗气——但这对伍尔夫里克都不起作用。
她有把握,她母亲对卖女儿的事一无所知。爸大概会跟妈编些格温达跟一个小子私奔的故事。妈会气得发疯的。
她没有喝酒。她嘴里有一股苦涩,如同她刚吃了什么腐败的东西。她想和他争论。难听的话,气恼的诅咒,已经来到了她的唇边——但她没有说出口。她的感受已经不只是气愤了。吵架又有什么用?她再也不能相信她父亲了。而且由于妈不肯背弃他,格温达对她也不信任了。
格温达走近家门时,心中升起既忧又怒的感情。自从那天她父亲用她向小贩西姆换了一头奶牛以来,她还没见过她父母。几乎可以肯定,她爸以为她还和西姆在一起呢。她这一露面会吓他们一跳的。他看到她会说什么呢?而面对着出卖了她的信任的父亲,她又打算说什么呢?
“我该怎么办?”她说了出来,但她并不想从屋里任何人的嘴里得到回答。这问题是问她自己的。在这个家里,她已经成了一个商品,在市集上出售。她要是不打算接受这个,她能做什么呢?
她感到失落的刺痛,仿佛刚从一个快活的梦境中醒来。她吞下了不快,抬腿穿过田地。六月初的雨水对庄稼大有好处,小麦和大麦都长得绿油油的,但现在需要日照来灌浆了。村妇们沿着一畦畦的谷物移动,深弯着腰在拔草。一些人向她挥手。
妈躲开了她的目光。
他甚至还拍拍“跳跳”。
格温达站起了身。重新斟满的杯子还在她手中。她把杯子一歪,把啤酒倒在了地上。“跳跳”马上舔了个干净。
倒不是伍尔夫里克小心提防。恰恰相反,他很坦率友好。他谈起他的家人,跟她说每天早晨他醒来意识到他们的死不是梦时,他如何落泪。他考虑周到,不时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他告诉她,土地是靠得住的,一个人可以一辈子拥有,再传给后人,而且当他耕作土地——除草、围篱或清除石子——时,他是在完成使命。
她父亲气愤地说:“我为这一罐淡啤酒花了四分之一便士呢!”
她可以走。
比较牢固的房子要首推伍尔夫里克一家。房子的门窗紧闭,一副荒废的外观。他走过去来到第二家大房子,那里住着安妮特和她的父母。他随便对格温达挥了挥手,算是道别,转身就走了进去,脸上还早早堆起了笑容。
她吃惊地意识到,这座房子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这一打击动摇了她存在的基础。从她记事以前起,她就住在这儿,如今她在这里感觉不到安全了。她将离开。
他们在傍晚回到韦格利。村子矗立在一处高岗之上,四面八方的山坡上布满农田,天气总是多风。在王桥活跃喧闹的两个星期之后,这块熟悉的地方似乎又小又静,只有沿着通向领主宅第和教堂的大路边上散布着一些简陋的住房。那栋宅第和王桥商人的住宅一样大,卧室都在楼上。教士的住所也是一处精致的房子,有几处农家还算盖得牢固。但大多数农舍不过是两室的陋屋:一间通常用来养家畜,另一间则充当厨房和全家的卧室。只有教堂是石砌的。
不是下个星期,她心里明白,甚至不是明天早晨——她必须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