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几个月了。”
亨利说:“我可不可以听到你的保证,凯瑞丝嬷嬷,从此刻起,绝不会再有指责的空子了?”
昨天夜里,她回想起菲利蒙有多么狡猾。被亨利主教盘问时,他似乎对他做的每一件不光彩的事都有花言巧语的解释。他如何说明他放弃在修道院的职责而跑到林中圣约翰去是正确的举动?修道院处于极端危险之中,挽救修道院的唯一途径就是出逃,根据就是那种说法:早走,到远处去,多待些时间。这仍是公认的逃避黑死病的唯一可靠手段。他们仅有的错误就是在王桥待得太久了。那么,为什么没人把这一计划报告主教呢?菲利蒙感到遗憾,但他和别的修士只能听从戈德温副院长的命令。那么,为什么在黑死病追上他们时,又从圣约翰跑走了呢?他应上帝之召去给蒙茅斯的人布道,而戈德温是准许他离开的。托马斯兄弟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准许,而且事实上坚决否认有准许一说?别的修士没被告知戈德温的决定,以免产生嫉妒。那么,为什么菲利蒙又离开了蒙茅斯?他遇到了托钵修士默多,默多告诉他王桥修道院需要他,而他则认为这是上帝的新召唤。
菲利蒙垂下眼皮看着地面。她曾经有过这样的境地。她又一次面临着抉择:放弃她迄今努力的一切——医院、自治市文书、塔楼——抑或与梅尔辛分手。而且,她又一次选择了她的工作。
“你可以住这间卧室,”她说,“但不能占大厅,我要用来和镇民中的头面人物和来访的要人开会。你在参加教堂的祈祷时间之外,要待在修士活动区里,而不准在这儿。副院长助理是没有宅院的。”她不给他留争论的机会,说完就转身走了。他赢了,但她保存了体面。
她抬起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是的,主教大人,”她说,“你可以得到我的保证。”
“一直有一种私通的指责。”
在她读图的时候,梅尔辛期待地看着她。他显然在等待着一次大反应。
凯瑞丝盯着主教,心里想到她惊见他和克劳德的时刻。他怎么敢提出这个题目?
她蛮有兴趣地看着他做完的部分。她发现读图总是很困难的。在灰泥上刮出的细线,需要按照看图人的想象,转换成有门窗的厚石墙。
他继续说:“对于过去我什么也不谈了。但是在将来,王桥的女副院长和一个男人保持一种关系是不可能的。”
她考虑着。她可以坚持要菲利蒙当即离开这座房子。必要时,她还可以把他赶出去:托马斯和那些见习修士会服从她,而不听菲利蒙的。但之后呢?菲利蒙会竭尽全力地要人们注意梅尔辛和她在这宅院中的一举一动,他会制造一场轩然大波,镇民中的头面人物会各站一边。大多数人会支持凯瑞丝,几乎她做什么都成,她的威信已经到了这一步;但也会有人刺探她的行为。两派的冲突会削弱她的权威,破坏她想做的一切事情。所以,最好的还是认输。
她在医院里,当着众人的面,和梅尔辛讲话。她身体发抖,泪水欲流,可是她不能和他私下里会面啊。她深知,若是他俩单独相处,她的决心会动摇,她会伸出双臂搂住他,告诉他,她爱他,并且答应要离开女修道院,嫁给他。于是她给他带话,并在医院门口向他致意,然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和他讲话,双臂紧紧地扣在胸前,这样就不至于禁不住要用深情的姿态伸出手去,触摸她如此爱恋的他的躯体。
凯瑞丝看出来,她立足不稳。菲利蒙知道,她和梅尔辛一直多少像是夫妻那样生活。他们一向谨慎,不张扬他们的关系,但人们都在猜测这类事,何况菲利蒙对弱点有一种野兽般的本能。
她跟他讲完主教的最后要求和她的决定之后,他看她的那副样子像是能杀了她。“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
“你自己?”
她把菲利蒙撂在宅院里,就向大教堂走去。她爬上西北塔楼中又长又窄的螺旋楼梯,在工匠阁楼里找到了梅尔辛,他正借助从西北的高窗进来的光线,在描图地面上画草图。
她想说:可是你和你的娈童还住在一起呢!然而,她猛然注意到亨利的表情。那是一种求告的神色,他在求她不要指责那件他深知会使他像是伪君子的事情。她一下子恍然悟到,他明知他的做法有欠公允,但他别无选择。菲利蒙迫使他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然而亨利主教却听信了菲利蒙的故事。菲利蒙小心地在阿谀奉承时显得卑微谦恭。亨利不了解这个人,未能看透表象。
她照样禁不住想刺他一下,驳他几句。但她控制住了自己。那样毫无益处。亨利的后背已经抵到墙壁,他已经尽力而为了。凯瑞丝紧紧咬住牙根。
凯瑞丝的结论是:菲利蒙逃避黑死病,直到他意识到他是侥幸没染上那病的一个。随后他从默多口中得知,凯瑞丝和梅尔辛睡在副院长的宅院里,他马上就明白了,他该如何利用这一局面东山再起。这期间与上帝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