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知道的,不是吗?”纳维娜说道。她俩心领神会地交换着眼神:天才一定得被人迁就。加文心想,那些话只是善意的托词,换个说法就是老东西就该哄着他
“哦,是啊,这里是没有,”她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是佛罗里达,对吧?我是说在我家那里。”她紧张地咯咯笑着,“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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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路上没结冰。”加文说。看来不太聪明,这小仙女。
“她在这本日记里给你写留言的,”纳维娜说,“而且她就放在桌子上给你看,因为你总是很晚起床,可她得上班,这样你就能读留言了,而且也能这样写留言回复她,在那下面。本子是黑色封面的,和她用来写《阿尔芬地》名录和地图的那本是同一类型。每天都有不同的一页,难道您不记得了?”
“没错,当然了,可是你很快就回去了。”他说。他得让她明白自己没有跑题,并非毫无头绪。“回去——哪里?印第安纳?爱达荷?爱荷华?那里到处都结冰!如果你摔倒了,别伸出手,”他说,带着长辈的教诲口吻,“你要肩膀着地,这样就不会手腕骨折了。”
“哦,那个。”加文说,他似乎依稀记得。他能想起更多的是那些和康斯坦丝共度良宵后的明媚清晨。第一杯咖啡,第一根香烟,第一首诗的最初几行,似乎都充满了魔力。这些诗大多被保存下来。“是的,模模糊糊记得。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根本不会结冰。”她轻声道。
“就在您的文件中,”纳维娜说,“那本日记,奥斯汀大学保存着的,您卖给他们的。还记得吗?”
“累?”加文说,他从没想过康斯坦丝会累。
“济慈26岁就去世了,”纳维娜很认真地说,“看看他多有成就啊!”一个反驳,很有力的反驳!她怎么敢?她出生时他都已经中年了!他都能当她父亲!都能对她进行猥亵!
“嗯,我也觉得她可能很累,”纳维娜说,“想想当时她写的一切!史诗般的!她实际上创造了整个阿尔芬地王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再加上她当时还打工,在炸鸡店。”
加文把一只手放在眼睛前面,假装很尴尬。“别提了,”他说,“《致我淑女的十四行诗》,那是我的学徒作品。很松散,很业余,没什么价值。那时我才26岁。我们能否谈一些更实质的作品?”其实,这些十四行诗很值得关注,首先是因为它们只是名义上的十四行诗,他那时有多大胆!其次是因为它们开拓了新的领域,拓展了语言的疆界。至少作品封底就是这样评价的。总之,那本书为他赢得了第一个奖项。他假装很不在意,甚至带着轻蔑态度,奖项除了对艺术施加更高程度的控制,其他还有什么呢?不过他还是把支票兑现了。
“她从没说过累,”加文说,因为两人都盯着他,似乎带着责备的表情,“她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佛罗里达,是吗?你怎么想的?”他很突兀地问道。这个纳维娜在瞎掰扯什么呢?
“我卖过文件?”加文问,“哪些文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记忆中不时出现的空洞,就像蜘蛛网上的裂口。他记不得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们俩为何就不能永远地一直这样好下去呢?他自己和康斯坦丝,太阳和月亮,都各自发着光,虽然方式不一样。可现在他落到这般田地,被她甩了,抛弃了。从时间上,他难以为继;从空间上,他无从滋养。
“哦,实际上是我卖掉的,”雷诺兹说,“我做的安排。你让我帮你处理的。当时你正在翻译《奥德赛》。”她又对纳维娜道:“他当时十分投入,他工作时,如果我不叫他,甚至会忘了吃饭。”
加文看着电视里的气象预报,颇有兴趣地注意到极地涡流席卷了北部、东部,还有中部。他见过暴风雪的画面,那些冰风暴,汽车被掀翻,树木被折断。康斯坦丝现在肯定在那里,在风暴中心。他想象着她向他伸出双臂,身上除了白雪,赤裸着,周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光。他的月光女神。他都忘了他们是如何分手的。是一件琐事引起的。原本什么事都不会让她在意的。他和别的女人上了床。她叫梅勒妮、梅根,还是玛乔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女人几乎是投怀送抱的。他也努力向康斯坦丝解释来着,可她压根儿不理解他的困境。
“好的,那,我现在研究的是,嗯,关于‘河船’岁月。那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当时您创作了《致我淑女的十四行诗》系列。”她这会儿支起了其他的科技小玩意儿,一种平板。雷诺兹刚买了个绿色的。纳维娜的是红色的,还带了一根精妙的三角支架。
“她写信告诉过你,”纳维娜说,“说她累了。尽管她说她从不会对你厌倦!她说不管你回来有多晚,都要叫醒她。她写下来的!我想她是真的很爱你。真令人感动。”
“尽管问吧。”他说,往后靠了靠。雷诺兹又到哪里去了?他的茶呢?还有饼干,这是他应得的。
加文困惑了。她给他写过吗?他记不得了。“她干吗给我写信?”他说,“我们都住在一起。”
“哦,”纳维娜又说,“谢谢您。”一阵尴尬的沉默。“现在可以谈谈您吗?”她问,“而且,您知道,您的,呃,您的作品,关于您早期作品创作。我带了卡带录音机,我可以录音吗?我还带了视频片段,也许可以放一下,您可以谈谈这个,关于其中的人物,还有背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