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托马斯什么来着?”加文冷冷地问。
“哦,好的呀,好的,”传来了纳维娜的声音,她准是在表达喜悦,“假如可以的话。”两双穿鞋的脚啪嗒啪嗒地走过走廊。
“诗人,”纳维娜支支吾吾地说,“他出现在民谣中,众所周知。您可以在《恰尔德》里找到他,他被仙后盗走了,还骑马穿过及膝深的殷红血流,销声匿迹长达七年,后来他回来时被称作托马斯本尊,因为他能预知未来。当然了,只是在系列当中他的名字变了:他成了水晶眼克鲁沃斯。”
“他刚刚在午睡,”雷诺兹说,带着那种略微嘲弄的尊敬语气,她很自然地要把他展现给第三方,“你要先看看他的书房吗?他进行创作的地方?”
康斯坦丝变得扭捏起来。“这是个秘密。”她说。她回头看,很担忧的样子,像被人监视着。“我不能告诉你们他在哪里。我不想去干扰,你们明白的,不想去破坏平衡。这样对我们大家都非常危险!”
他需要走出去,离开这里,至少是走出书房;那两个书房,里面充满了经过防腐处理的书页的干燥气味。20世纪60年代时,他和康斯坦丝曾经住在那个狭小、蒸腾着浴室热气的房间里,就像被炖熟的梅子。当时他们很穷,他当然没有什么装腔作势的书房
这是不是有点失控?难道她,或许,有点疯了?那个博格女王一定也这么想,因为她当即打断了这话。“今天真是太难得了,我们感到十分荣幸,非常感谢您!”她说,“男孩女孩们,让我们为C. W. 斯塔尔热烈鼓掌!”掌声响起,康斯坦丝显得很困惑。克林贡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在雷诺兹眼里,他的两间书房仿佛是神殿,而他就是它们不朽的象征。她削尖了他所有的铅笔,挡掉了所有的电话,把他关在里面,然后她踮着脚在房间外面四处走动,好像给他上了生命维持系统,结果他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无法将稻草纺成金子,在那陵墓般的书房里他做不到。侏儒怪,那个邪恶的侏儒最有可能是他那些日子里缪斯的样子,迟缓的侏儒怪从不现身。接着是午餐时间,雷诺兹会在桌子对面满怀希望地盯着他,并说:“有新点子了吗?”她为自己能保护他的隐私,促进他和自己的诗意灵感进行交流,促成她称之为他的“创意时刻”而感到无比自豪。他都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早已枯竭了。
他那金光闪闪的康斯坦丝,她迷惑不已,她迷失了,迷惘而不知所向。
“比如说,”博格女王道,“红手米尔兹莱斯就是我们走在街上会遇到的人吗?”
于是雷诺兹非得再调整一下枕头,扮演起她那得力看护的角色。假如加文一把抓住那黑色套头衫里直冲着他的奶头,一下子把雷诺兹乌龟似的翻过来仰躺着,那会怎样?一个洋溢着快乐、欣欣向荣的求爱者。
康斯坦丝又仰头笑起来。这让加文恨得牙痒痒的。得有人提醒她别把嘴张那么大,这样已经不得体了,你都能看到她缺了两颗后槽牙。“哦,天哪,但愿不要!”她说,“不要这副装束。不过米尔兹莱斯的确是我以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真人为原型写的。”她若有所思地朝屏幕外凝视着,直盯着加文的双眼。
纳维娜被引进起居室。她是个美丽玲珑的姑娘,简直就是个孩子。害羞乌黑的大眼睛,耳环是八爪鱼或章鱼形状的。你耳朵上挂着海鲜呢,要是在酒吧想钓走这个姑娘,他会这么开场,可现在他已经放弃这种事了。“哦,请别站起来。”她说,可是加文做出要费劲站起身和她握手的样子。他握住了那只手,故意地,握得有点久。
“也许是很早以前的男友?”克林贡人问。
加文对书房怀着一种怨恨难解的恶意。他憎恶那书房,尽管那只是个临时的书房,可他还特别憎恶自己真正的书房,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那个。那是雷诺兹为他设计的,她还把他那首被选编次数最多的诗中的几句用白涂料印刻在赭红色的墙壁上,这样他端坐时就得被自己腐朽的辉煌丰碑包围,四周的空气充满了他曾经崇拜的星辰般的诗歌杰作的碎片和残渣:那精致骨灰盒般的碎片,他人智慧和见识的破碎回响。
黑屏一片。
“太酷了。”纳维娜说。
“很棒是吧?她真是了不起,”纳维娜说,“所以,我以为也许您可以给我一些头绪……我的意思是,她实际上说了,她是把您写进了阿尔芬地,而这对我来说真是非常重要,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假如我能弄明白究竟是哪个角色。我已经把范围缩小到6个角色,我列了一个表,上面有他们的不同特征、特殊能力、象征、盾徽等。我觉得您一定是诗人托马斯,因为他是这个系列里唯一的诗人。尽管他也许更像先知,他的特殊能力就是未卜先知。”
“他没法在电脑上写作,”雷诺兹说,“他一定要用铅笔写,他说这是手眼交融的事情。”
啪嗒啪嗒,声音朝他的方向来了。“就这里了。”雷诺兹说。
“哦,不是,”康斯坦丝说,“他更像是一个政客,米尔兹莱斯是很政治性的。不过我确实把我很早以前的一个男友放进了阿尔芬地。他现在还在那里。只是你们看不到他。”
怎么才能回到那里?如何能失而复得呢?
“说吧,快告诉我们。”博格女王道,很做作地微笑着。
,他在哪里都能写,无论是酒吧、快餐店、咖啡店,文字在他身体里流淌,从铅笔或圆珠笔端流出来,直接落到手边任何的平面上,诸如信封、纸巾等。说起来很俗套,他承认,可全都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