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只盼飞星传檄(四)
韩海萍咬着牙斜着眼狠狠地做了个鄙视的表情,又在猛灌了一大口水,喘了口气道:“切!装吧你就,反正那‘辗转反侧’的又不是我,那什么‘青青子佩’、‘青青子衿’的我又不惦记着,我操得哪门子心啊?”话没说完,就被帅征一搡:“说什么呢!什么青啊绿啊红的?净瞎扯!谁有辗什么侧什么的了?”一番打闹之下,总算扫掉了一些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压抑,俩人喘息着停了下来,靠在墙上喝水润喉补充水分。
韩海萍还是有些不死心,上上下下打量了帅征半晌,整了整脸色道:“正经的,在我的印象中,你可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粘粘糊糊窝窝囊囊温温吞吞的小女人吧?瞧瞧你这从上到下,哪儿哪儿都透着那么精明伶俐,也不该是那么迟钝的吧?怎么这回这事儿就这么肉啊?你那点儿心思,还真别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矜持个什么劲儿呀?”帅征缓缓地抿了口水,轻轻摇着头叹了口气,却没吱声。
“哎呀呀呀……可真要累死我了!”韩海萍丢下了手里的小笤帚,夸张地伸着懒腰,大声抱怨着,“这么些细细碎碎的玻璃碴子什么时候才能弄得干净啊?好烦哪!!”大块儿的碎玻璃已经清理掉了,但是玻璃破碎必然会产生大量的碎碴子,落在拳房地上铺的厚厚的地毡上,实在不是那么好清理的,也难怪韩海萍觉得烦。
可在这个地方活动的人却都需要打赤脚的,而且在这地毡上翻翻滚滚摸爬滚打那是常事,碎玻璃如果不清理干净,必然会给人造成伤害,不清理是不行的。
从这儿也就看得出来帅征和韩海萍性格上的截然不同,韩海萍向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兴致做这么细致的工作,本来她就不是那么一个有耐心的女孩子,当然这却不是说她的内心同样也是这么粗枝大叶,相反,却是相当的细腻、敏锐、以及**的,所以她才能发现一些别的人经常会忽略的东西;而帅征平时虽然看起来同样是英姿飒爽、果敢大气,但她的内心、心思和做事的风格却相当细致细腻,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不厌其烦不厌其精以及不厌其细,总是要尽量做到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尽善尽美才肯罢休。
尤其在对自身和环境的要求上帅征甚至似乎稍微有那么点儿洁癖,无论仪表装扮还是家里办公室的环境,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她的眼睛里最见不得的就是乱七八糟,就是邋里邋遢,就是不修边幅,所以她在去徐起凤那猪圈样的小屋子的时候才会总是心情不大爽利,才会总是不自觉地自己动手去收拾一番。
可是,以她这么对仪表和环境要求严格到近乎挑剔、近乎有洁癖的习惯,却偏偏竟然对那个恰恰是不修边幅到令人忍无可忍、邋里邋遢到令人捶胸顿足、马虎懒散到令人怒不可遏的死胖子生出了那么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来,而且这种感觉来得还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深沉,更要命得是居然来得还是如此的……温暖?旖旎?令人企盼?令人难舍?对于帅征这点儿连她自己都还没能清楚地把握到的心理变化、潜意识的渴望,貌似粗心泼辣的韩海萍恰恰却是看得最明了的,而最能体会,最能了解帅征眼下的迷惘和彷徨的,也正是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的直爽女孩。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还趴在门口跌落了碎玻璃那块儿地上、拿着把小笤帚小心细致地打扫着、却明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帅征,韩海萍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挪到墙边,很随意地坐下,随手从那麻袋般的大口袋里翻出两瓶水来,拍着身边的地毡冲着帅征喊道:“哎!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累啊?来坐会儿,坐会儿!喘喘气,喝口水。”
帅征抬起头来往门外张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了活动肩膀,仔细地在裤腿膝盖上拍了拍,淡然一笑,踅了过来轻轻坐下。
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都显得那么地干净利落有条不紊,而且透着那么从容不迫,只不过无论显得多么干练爽利,却始终透着那么些抑郁难舒的味道,大失往日那飒飒的英风。
韩海萍递了一瓶水过去,手肘碰了碰帅征的胳膊,问道:“说吧,想得怎么样了?”帅征脸上扯起了一抹显得有那么点儿牵强的微笑,随手接了过来,拧开了盖儿,喝了一口,然后用那只捏着瓶盖儿的右手背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水渍,反问道:“什么呀?什么想得怎么样了?”“啧!哎我说你装什么糊涂啊?”刚刚灌了一大口的韩海萍差点儿被那凉水给噎着,“嗨!嗨!不带你这样的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出花活儿了?你说我问的是什么呀?”又是轻轻一笑——这一笑就显得轻松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了——帅征夸张地摇着脑袋道“真不知道。
哎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印象中你可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