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碧海映长天(五·全)
整个城市都睡了,除了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家伙们。
不过好像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这样的家伙们为数还相当地不少?张所长显然也是这些家伙们中的一个。
叼着一根早已熄灭了的香烟,捧着一杯早已冰凉了的绿茶,独自一个人坐在自家窗外小小花园里的石桌边,吹着掺杂着海腥味和槐花香的夜风,定定地瞧着天上的朗月繁星,默默地想着心事。
张所长几个小时前灌了一肚子的酒已经醒了,头不晕、眼不花、耳不鸣,神志清醒得一尘不染。
看似乐天知命、心宽体胖的张所长,这样一个拥有着神秘的传奇般的过去的人,谁又能够明白在这样的静夜里,他的心底里到底会想起什么样的秘莘呢?终于,张所长“呸”的一声轻轻吐掉了叼在嘴角的半截香烟,放下了手里的超大茶杯,站起身来,略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睡衣裤,深深吸了一口芬芳满鼻的空气,随意地做了几个伸展、扭腰的热身动作,然后走向了小小花园里比较宽敞的地方。
朗月清风下,这座滨海当风的城市悄然睡去。
海湾里轻涛拍岸,海港内舰船轻摇。
红花绿树、远山近水,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都是那么安然,都是那么恬澈、都是那么空灵。
或者一个城市也会有梦?但是谁有知道,这个美丽的新兴城市,正在做着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呢?微风缓浪,明月当空。
广袤无垠的大海难得地一片匀净,浓浓的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泛起粼粼的银光,枯燥单调却又变化万端的涛声,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自然节律,不紧不慢地一波一波扑到海滩上、礁石上,仿佛是想要用自己的怀抱,努力地涤净这世间的浮华和浮躁。
张所长缓缓走到院心,脚下不丁不八地立正站稳,顶颈虚颌,沉肩坠肘,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无极式”,然后左脚缓缓?地向前,右腿转外微弓,抬左手齐肩,合右手收肋,拉开了一个表标准准的“三体式”的桩式!只这个“三体式”桩一站,张所长气势立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懒散、迟钝、虚浮的感觉,岳峙渊停之势喷薄而出!恍惚间,他那臃肿肥痴的身体似乎也完全再没有了累赘沉重的感觉。
月光下,花影中,那个拉着驾驶静静伫立的身影仿佛一尊护法韦陀,沉稳而不失飘逸,厚重又隐透轻灵。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桩式,在张所长站来,早已尽得“心定神宁,神宁心安,心安清净,清净无物,无物气行,气行绝象,绝象觉明,觉明则神气相通”的“八要”!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势子,张所长这么一拉开,似乎就足以把“形意拳”的精髓表现得淋漓尽致了!洋洋洒洒、飘飘轻送的夜风倏地一紧,张所长气机交感,拳势遽动!这拳势使发,早已不是他那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了,只见他左脚前?,右脚急跟,双手握拳,崩拳交击,居然是中规中矩的“半步崩拳”的势子!接着就见他拳势转换,身随拳走,行云流水之间,拳意相通的“形意拳”应手而出!***************“星豪”度假酒店十八层的一套高级商务套房之内,那位长相与秦公子有些相似、早前刚刚跟张所长在那个路边小店里和了一肚子烈性白酒的神秘客人也还没睡。
这位神秘的客人,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睡袍,静静地在落地观景窗前站得标枪般笔直,目光所及处,却是好像那个冰雕似的莎琳娜一样正在远眺着黑沉沉的大海,清矍的面孔上微不可查地隐隐挂着些奇异的渴望、希冀、激动、兴奋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又到底想到了什么?
白日里,烈日下,万丈红尘的光怪陆离、斑斓璀璨无论多么耀眼,无论多么夺目,但也总有尽归于眼前这黑夜的纯净、黑夜的单纯、黑夜的平静的时候。
人心的浮躁又将归于何处呢?夜,总是代表着宁静和神秘。
佛在这宁静而充满了神秘感的深夜里,汹涌激荡的大海也会被感染,被安抚?至少现在,那远远的大海上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温柔的平静。
但是,只要是熟悉海性的人,谁又不知道这平静如恒的表象之下是如何的暗流汹涌呢?张所长是熟悉海性的人。
不但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这片生他养他的海边热土上,还因为当年他和那个人在海上经历的那段历时一个多月的生死与共的日子!不过,那一段日子,早已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至深处,很久没有触及了吧?有多久了呢?实在……唉,实在懒得去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