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乍起狂涛愤雨(一)
从徐起凤藏身之处,到那黑衣女子瘫坐的地方,这个距离说近不近,但是其实也并不算远,以现在徐起凤的感知状态,实在也没什么道理分辨不清楚。
不自觉地瞬目凝神,徐起凤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斜斜投入的金色阳光之下,一滴晶莹鲜艳的血珠正顺着刀尖缓缓滑下,在哪晶亮的刀身上留下一抹短暂的淡粉色的轨迹,最终消失不见,了无痕迹……
凄艳,而玄秘;残酷,而味美……
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本来按照他徐胖子那虽然不算严重却已然有十几年历史的近视眼,是不可能看得到这个景象的,而且也更加不可能看得如此真切、如此细致、如此入微,但是他却分明可以毫无疑问地确定,这一幕实实在在地映入了自己的视界、识海。
那一滴触眼生花的血滴悄然滑落,徐起凤的“目光”也穿越了那正对着自己的锐利刀锋,落在了那黑衣女子已然被鲜血染透、甚至还沾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肉块、肉片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细小东西、还有一绺一绺被鲜红刺目的鲜血凝结在一起的头发贴住了几乎一半的脸上。
虽然那块遮脸的布巾已然飘落,可这么一塌糊涂的“化妆”之下,又是这么远的距离之外,对于任何人来讲,只怕也跟蒙着脸没什么太大的分别,除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可想要看真正清楚地分辨得到她的面目、五官,那也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能的。
虽然那个光着屁股的瘦皮猴子看起来早已是浑身浴血,虽然那个光着屁股的瘦皮猴子看起来虚弱疲惫,虽然那个光着屁股的瘦皮猴子状态实在是差无可差了,可是这一纵一扑之间,却全然没有任何一丝的迟滞凝涩,没有任何一毫的拖泥带水!
呃……要说拖,也就拖着一屁股淋淋漓漓的鲜血吧……
一个如此重伤垂死的人,而且本身还是那么一副干瘪瘦弱的德行,再加上浑身上下、尤其是腰肋之间仿佛象是下水道里不要钱的污水似的喷薄四溅的鲜血直流,可这个当口的这一扑,却是迅捷若此!在徐起凤全神贯注的注目之下,仍旧是几乎化作了一道虚影,饶是在“能力”激发之下他的视力、视界数十倍提升之后,还是差点儿就捕捉不到!
七、八米这么短的距离,在这瘦猴子这么一扑之下,几乎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过程,真的完全没容得徐胖子眼皮稍眨,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瘦猴子已然扑倒了那个本来已经就摇摇欲坠的黑衣女子的身影,但是,紧接着传来的却不是黑衣女子的痛呼惨叫,而是那瘦猴子摄人心神的鬼哭狼嚎瞬间就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呼天抢地。
伴随着这一声嘶嚎,一蓬更加蓬勃的血花瞬间绽放,漫天血雨之中,瘦猴子那破烂烂、光溜溜的枯瘦身躯带坍了煤仓上码放整齐的一大堆木柴,然后“砰”地一生重重地撞到了煤仓边澡堂后院那扇小小的铁门上,一时间,除了满巷子来回激荡的回声之外,再无其他声息。
但是,现在的徐胖子却似乎偏偏跟一般的普通人有那么点儿不一样,偏偏他就分明很清晰地“看”到了那女子的一张面孔!这情形说起来一时间让徐胖子自己都觉得说不出来的吃惊。
虽然他是有着十几年历史的近视眼,虽然他得到的“能力”对于提升视力、修复眼球器质性的变性没有什么明显的、必然的作用。可是,在这个不知道多么久远年代以前流传下来的,充满了神秘和古怪气息的被黄师傅自作主张地命名为“逆虚?无幛”的上古秘技运转之时,他的感知能力却会被成倍成倍地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那种提升,并不是单纯地增强他多少多少的视力、提升他多少多少的听力那么简单,而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几乎是全方位、全感知地全面提升,在某一种状态下,他的感觉、他的感触之敏锐,绝对不是任何仪器所堪比拟的。那完全就像是纯粹而直接地、没有丝毫多余环节地作用在他的精神层面中一般。
而在徐起凤的感觉中,这种敏锐,这种细致入微的感知,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一丝的生涩和别扭,也全然没有平时看东西、听声音的那种旁观、旁听、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视角。那种感觉,就好像鱼儿游在水里、鸟儿飞在风中,只有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一种真实而明晰的溶入感,就好像自己的精神全然嵌入了某一个范围的天地之间,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任何景致、任何变化,都能够毫无遗漏地至入心湖!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受,这样的感知,自从真正地成功激发了“逆虚?无幛”的能力之后,徐起凤经历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自己的心神几乎每天都曾经晋入到这个境界中去,再仔细想想,甚至于每时每刻其实都隐隐约约地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只不过那种感觉非常的隐晦,也非常淡然,就像是这几天来从来没有一刻曾经停止过的,自身和天地空间中呼吸式的能量交流一样,不留神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而已。
巷子里头,那两个前一刻还在玩儿命的家伙,这个时候却齐齐瘫坐在地,没有了动静。心底里暗暗地估算着两个人的状况,大约也应该是再没有什么余力、再没有什么危险、也再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了吧?徐起凤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禁不住就想凑到近前去仔细看个究竟,蜷曲的身体蠢蠢欲动地微微直了一直。
当他的大半个脑袋露出了矮墙外,却正看见一片已然被鲜血浸透了的原本是黑色的布片缓缓飘飞,瘫坐在煤仓矮墙边的那个黑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居然已经多出了一口精光四射、雪亮冰寒的日式长刀,就那么道口冲外竖在自己的面前,而那黑衣女子虽然整个儿地被瘦皮猴子的鲜血浇了个透,但是她的那张面孔,却也彻底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片缓缓飘落的黑色布片,却原来正是她遮面的布巾。
静——
这个时候,整个巷子里出奇地寂静,虽然两人扯风箱般的喘息和那瘦猴子嗓子里不停地发出一连串似乎是无意识的“咯咯咯”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幽闭而窄小的空间,但是,徐起凤却偏偏就觉得这巷子里简直就像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