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陈雷的妻子是两天后的下午回到汪家旧宅的,她先给陈雷的公司打电话,总经理的助手告诉她,他也在找陈雷。
“天都要黑了。”
从伙伴的来信上,刘冬生知道那天晚上陈雷是一人住在汪家旧宅的,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回到三十里外的娘家去了。陈雷是睡着时被人用铁榔头砸死的,从脑袋开始一直到胸口,到处都是窟窿。
陈雷看看正在黑下来的天色,准备进去的决心立刻消亡了。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什么放入嘴中吃起来。
石板铺成的街道在雨后的阳光里湿漉漉的,就像那些晾在竹竿上的塑料布。街道上行走的脚和塑料布上的苍蝇一样多。两旁楼上的屋檐伸出来,几乎连接到一起。在那些敞开的窗户下,晾满了床单和衣服。几根电线从那里经过,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来到,栖落在电线上,电线开始轻微地上下摆动。
那个下午,他们绕着汪家旧宅扔石子,把所有的小燕子都赶了出来。燕子不安的鸣叫持续了一个下午。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精疲力竭的孩子坐在一个土坡上,在附近农民收工的吆喝声里,看着那些小燕子飞回自己的窝。一些迷途的小燕子找错了窝连续被驱赶出来,在空中悲哀地鸣叫,直到几只大燕子飞来把它们带走。
三十年前
陈雷说:“那是它们的爹妈。”
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冬生,翻阅着那些伙伴的来信,侦破直到这时尚无结果,那些信都是对陈雷死因的推测,以及对嫌疑犯的描述。从他们不指名道姓的众多嫌疑者的描述中,刘冬生可以猜测到其中两三个人是谁,但是他对此没有兴趣。他对这位最亲密伙伴的死,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回忆起了三十年前。
“别到河边去玩。”
两个孩子站在这所被封起来的房子围墙外,看着麻雀一群群如同风一样在高低不同的屋顶上盘旋。石灰的墙壁在那时还完好无损,在阳光里闪闪发亮。屋檐上伸出的瓦都是圆的,里面像是有各种图案。
刘冬生每天早晨,当父母咔嚓一声在门外上了锁之后,便扑到了窗台上,那时候他便会看到住在对面楼下的陈雷跟着父母走了出来。陈雷仰着脑袋看他父母锁上门。他父母上班走去时总是对他喊:
陈雷对看得发呆的刘冬生说:
他的脑袋无可奈何地转了过来,又慢吞吞地走来了。
天色逐渐黑下来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没记起来应该回家,他们依旧坐在土坡上,讨论着是否进这座宽大的宅院去看看。
陈雷生前最喜欢收集打火机。警察赶到现场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少,只有他生前收集到的五百多种打火机,从最廉价的到最昂贵的全部被凶手席卷走了。
“里面会有人吗?”刘冬生问。
他妻子知道他已有两天不知去向后吃了一惊。女人最先的反应便是走到卧室,在那里她看到了陈雷被榔头砸过后惨不忍睹的模样,使她的尿一下子冲破裤裆直接到了地毯上,随后她昏倒在地,连一声喊叫都来不及发出。
陈雷摇摇脑袋说:“不会有人,你放心吧,不会有人赶我们出来的。”
“屋檐里有很多燕子窝。”
“走开,走开。”
说着陈雷捡起几块石子向屋檐扔去,扔了几次终于打中了,里面果然飞出了小燕子,叽叽喳喳惊慌地在附近飞来飞去。
一个名叫刘冬生的孩子扑在一个窗户上,下巴搁在石灰的窗台上往下面望着,他终于看到那个叫陈雷的孩子走过来了。陈雷在众多大人的腿间无精打采地走来,他东张西望,在一家杂货店前站一会儿,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晌,拿出什么吃的放入嘴中,然后走了几步站在了一家铁匠铺子前,里面一个大人在打铁的声响里喊道:
刘冬生也捡了石子朝屋檐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