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
下一次去理发店时,他已经忘记了那次争执。理发师似乎也忘记了。他谈论了一下天气,就不再说话了。瑞伯在想晚饭吃什么。哦。那天是星期二。星期二他妻子做罐头肉。取出罐头肉,配奶酪一起烤——肉片,加上一片奶酪——烤出条纹——为什么每个星期二我们都要吃这玩意儿?——如果你不喜欢你就不要——
“热极了。”瑞伯说。
尽管它是一派胡言,可是那一天那场愚蠢至极的对话一直如影随形,晚上上床之后各种细节仍源源不断地在瑞伯脑海里回味。让他恶心的是,他发现自己在回味它,还加入了如果他有机会准备,当时会说的话。他好奇雅格布斯会怎么应对。雅格布斯善于给人留下学识渊博的假象,瑞伯却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这是他职业领域里的一个好窍门。瑞伯经常通过分析它来自娱自乐。雅格布斯肯定可以镇定自如地应对理发师。瑞伯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话,思索雅格布斯会怎么做。最后他自己做了一遍。
“打猎季节快要结束了。”理发师评论道。
“哦,看看这儿,你们这些教师,你知道的,似乎,哦……”他有些混乱。瑞伯能看出来理发师没有上次那么自信了。他可能有一个新观点要强调。“要是你们这些家伙知道霍克是怎么谈论教师薪水的,估计就会选他了。你现在就像是要选他。为什么不呢?你不想多挣点钱?”
瑞伯说他没有时间一直等着——离理发店关门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请她快一点好吗?
“是的。”瑞伯说着,大脑飞快地调动起储备。
妻子擦着手进来了,她说好的;好的,她来了,不是吗?开始吧。
“你还是选达曼?”
“是啊,”理发师说,“没错。他是得不到霍克的加薪;可是就算达曼获选,他也一样得不到啊。”
瑞伯原本指望和他详细地讨论一下。“好吧,再见。”瑞伯说。
“无论如何,霍克承诺的加薪计划并不包括他那样的教师。”声音从屋子后面传来。一个胖男人,带着一股经理人的笃定气势走近瑞伯,“他是大学教师,是不是?”
“好。”雅格布斯说。
“我不是那意思!”瑞伯说道,“那不是……”
他看着妻子的头顶,非常轻松随意地说了起来。他的声音演奏着那些词语,听起来不坏。他不知道是这些词语本身还是他的语调让它们产生了这样的效果。他在一个句子中间停顿了一下,瞟了妻子一眼,想从她脸上找到提示。妻子坐在椅子里,她的头微微转向椅边的桌子,桌上摊开一本杂志。瑞伯一停下,妻子就站起身。“非常好。”她说着,走回到厨房。瑞伯就去理发店了。
瑞伯猛地抬头。“什么?”
他走得很慢,想着他要在店里说什么,他不时停下来茫然地望着商店橱窗。布洛克饲料公司正在展示一款“自动杀鸡利器”——上面的宣传语写道:“胆小鬼可以杀自家鸡”。瑞伯好奇是不是有很多胆小鬼用过它。走近理发店,透过门斜看过去,瑞伯能看见带着经理人笃定气势的那个男人正坐在角落里读报。瑞伯走了进去,把帽子挂好。
“你还是哈伯德妈妈?”
“你好哇。”理发师说,“今天难道不是今年最热的一天吗,哎呀!”
瑞伯心想,为什么要先把文章读给他听呢。
“那又怎么样呢?”理发师说,“我在钱上从不吝啬,只要有益。我从来都是按质论价。”
星期二下午去理发店之前,瑞伯有些紧张,他想他要先练一下,先读给妻子听听。他不知道妻子本人为什么要支持霍克森。每当他提到选举,妻子总是强调说:“别以为你是教师,你就什么都懂。”他说过他懂什么了吗?也许他不应该去叫她。不过他想知道他随意地说出那些话时,到底是什么效果。文章不长;不会占用她多少时间。妻子可能不喜欢他去叫她。她也可能被他的话所感染。可能。瑞伯就去叫她。
“多挣点钱!”瑞伯大笑,“一个腐败的统治者只会让我损失的钱比他给我的要多,难道你不知道?”他意识到自己被理发师拉到了同一个水平,“哎呀,无论是什么人都很难取悦他,”瑞伯说,“选他比选达曼要多付出一倍的代价。”
她说好的,但他要等一下,等她把活做完;似乎每次她手上有事时,总要被打断去做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