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皮机
她打开门见到他,说:“哈哈。”她是一个大块头的金发女郎,穿着一件绿色睡衣。“你想要什么?”她说。
“给我一个。”孩子指着削皮机说。
他想做出一副他自以为的无所不知的表情,却只有半边脸轻微地动了动。他的黑色羊毛毡帽笔直地扣在头上。利奥拉让门开着,走回到床上。他戴着帽子走进来,帽子撞到了电灯泡上,他才摘了下来。利奥拉一只手托腮,观察他。他开始在屋里四处走动,东张西望。他的喉咙越来越干,他的心脏抓紧了他,就像是一只小猿猴在抓笼子栅栏。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手上拿着帽子。
“呀,”那个男人说了一声,似乎想引导盲人看他,“我猜这会让你明白的,你不可能插上一脚的。卖了八个削皮机,卖了……”
“你也是谁都不认识,”以诺说,“你没有女人,也没事可做。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认识谁也没事可做。我见到你就知道。”
“听我说,”以诺·埃莫瑞说,“我只有一美元十六美分,我想要一个……”
“我住这里。”海茨说着,走到房前的小路上,没有回头看以诺一眼。
她把手猛地抽回,怒气冲冲地看着海茨尔·莫兹,好像是他干扰了她。那盲人要走了。她又满脸通红地怒视了海茨一眼,转身跟着盲人走了。海茨猛地一激灵。
以诺停下了。“是嘛,”他哭着说,“哦,是嘛。”他用袖口擦了擦鼻子,想止住抽噎,“是嘛,”他哭着说,“去你要去的地方吧,可是瞧瞧这儿。”他拍打口袋,跑上前去抓住海茨的袖子,冲着他摇动削皮机的盒子,盒子咔嗒作响。“她给了我这个。她把它给了我,你这下没办法了吧。她邀请我去看他们,没请你,明明是你跟着他们。”他泪光闪闪,脸部因为一缕不怀好意的狞笑而拉长了。
“嗨,”海茨说,“我要回家了——再走两个门就到了。我有女人,你懂吗?我不需要和你一起去。”
“我来这儿两个月了,”以诺说,“我为这个城市工作。你在哪儿工作?”
“下星期我就能还你钱,”以诺说,“我在市动物园工作。我看门,每周付我薪水。”
“两天。”海茨嘀咕道。
“离我远点。”海茨说。
那个男人撇了撇嘴,端详着钱币。“一块五,妹妹。”他说。
海茨的嘴角动了动,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在台阶的中央显得很小,然后他抬起胳膊,把手上一直抱着的那沓传单扔了出去。它击中了以诺的胸,吓得他张大了嘴巴。以诺站在那儿看着自己被击中的胸膛,嘴巴仍大张着,接着他就转过身沿街匆匆跑掉了;海茨走进了房子。
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长长的零钱包,打开它。“给我一个。”她拿出两个五十美分的硬币。
昨晚是他第一次和利奥拉·沃茨睡觉,也是他第一次和女人睡,却不尽人意。完事后他伏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件东西被冲上了岸,而她对他说了些污言秽语,第二天他才渐渐回忆起她说的话。他犹豫要不要再去找她。他不知道利奥拉打开门见到他时,会说什么。
“啊哈?”他说。
“哎呀,我猜你有大把的钱。”以诺·埃莫瑞说。海茨转过街角,看见他们就在前面一个街区。他放慢脚步,看见以诺·埃莫瑞在边上。以诺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西装,里面是粉白色的衬衫,打着一条青豌豆色的领带。他笑容满面。他像一条友好的长着淡皮癣的猎狗。“你来这儿多久了?”他打听道。
“这儿的人不友好。你不是这儿的人,但你也不友好。”
海茨尔·莫兹站在那里,手从口袋里掏进掏出,目光仍尾随着那盲人。他像是既想向前走,又想向后走。突然间,他把两张钞票塞到卖削皮机的男人手里,从牌桌上抓起一个盒子,沿街跑去。转眼间以诺·埃莫瑞已经气喘吁吁地在他身边了。
海茨没有回答。他把脖子缩在肩膀里,像是感觉到了寒意。
“钱你留着吧。”那个男人说,一边把那只桶从牌桌上拿下来,“这可不是打折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