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侯森太太在埃文斯维尔有一些熟人,他们在托金汉姆有一个表亲——某位汉瑞斯先生,她记得是这个名字。都是托金汉姆人,海茨也许认识他。他有没有听说过……
餐车全是人,人们在外面排队。海茨和侯森太太站着排了半小时的队,他们在狭窄的走廊上摇摇晃晃,每隔几分钟都要紧贴侧壁,让几个人进去。侯森太太开始和边上的女士攀谈起来。海茨呆呆地盯着墙壁。他自己是绝不会有勇气来餐车的;遇到侯森太太也不错。如果她不是一直在说,他可能会巧妙地告诉她,他上次去过那里,列车员的家乡不在那里,可是他长得实在太像峡谷黑鬼,太像老凯西的儿子了。他会在吃饭时告诉她的。他站在那里,看不见餐车里面;他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像一个餐馆吧,他猜。他想到了他的卧铺。吃完饭后,卧铺应该已经搭起来了,他就能进去了。妈妈要是看见他在火车上有一个卧铺,会说什么呢!他敢说她从来没想过。他们离餐车入口近了些,他能看见里面了。真像是一家城里的餐馆!他敢说她从来没想过会是那样。
“哦!”海茨吓了一跳——“我在,我在托金汉姆下车。”
位于美国密歇根州。位于美国艾奥瓦州。
这是她五年以来的第一个假期。五年前她曾去看望过大急流城的姐姐。时光飞逝。姐姐已经离开大急流城,搬到滑铁卢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认不出姐姐的孩子了。姐姐写信说他们长得和自己父亲一样高了。世事变幻,她说。姐夫曾在大急流城水力供应局工作——有很好的职位——可是在滑铁卢,他……
“搭一个要多久呢?”海茨问。
“上次我回到那儿,”海茨说,“如果它还在的话,我就不会在托金汉姆下车了;它崩塌了,就像,你知道,它……”
“没错。”列车员说。
“啊?”海茨说,“田纳西的伊斯特罗德;你听说过伊斯特罗德吗?”
“你想现在就搭你的铺吗?”列车员问。
列车员把座位的一侧拉平。“我是芝加哥人。”他说。他拽下两边的百叶窗,又把另一个座位拉平。就连他的后颈也像。他弯下身子,后颈鼓出三块疙瘩。他是芝加哥人。“你别站在过道中间。有人要从你身边过去。”他突然转头对海茨说。
“我去托金汉姆,”海茨说,“我在伊斯特罗德长大。”
“我要去坐一会儿。”海茨红着脸说。
侯森太太皱了皱眉。“你想的肯定是另一个大急流城,”她说,“我说的大急流城是一个大城市,它一直在那里。”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说:住在大急流城时他们相处得很好,去了滑铁卢后他突然开始酗酒。姐姐要养家,还要教育孩子。侯森太太想不通他怎么能年复一年袖手旁观。
他想从她身边逃开。“在那儿,”他小声咕哝,在座位里不安地扭动,他又说,“我不是很清楚,我去过那儿,不过……这是我第三次来托金汉姆。”他仓促地说——她的脸慢慢凑近了他,盯着他——“六岁以后,我再也没来过。我对它一无所知。有一次我去那儿看马戏,但是……”他听见车厢尾部发出一阵当啷声,他伸头去看声音从何而来。那个列车员正把卧铺的隔墙向外拉。“我要去找一下列车员。”他说着,从过道里逃走了。他不知道要对列车员说什么。他走到列车员身边,仍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猜你在搭卧铺。”他说。
海茨的母亲在火车上说话不多;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听。她是杰克逊家族的一员。
“我不是托金汉姆人,”海茨嘀咕道,“我对托金汉姆一无所知。”他没有看侯森太太的脸。他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他感觉问题就要来了,它来了:“嗯,那你住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侯森太太说她饿了,问他要不要去餐车。他跟着去了。
“它不在这条线上,”列车员说,“你要是想到那样一个地方,那你坐错车啦。”
他知道,他退回自己铺位时,人们在盯着他看。侯森太太在看着窗外。她转过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说,还没下雪呀,是不是?她又放松地滔滔不绝起来。她猜丈夫今晚要自己准备晚饭了。她雇了一个女孩给他做中饭,晚饭他需要自己准备了。她觉得偶尔做一顿饭对男人没什么坏处。她觉得这样对他有好处。瓦莱士并不懒,但他从来不去想每天操劳家务是多么辛苦。她不知道去佛罗里达后被人伺候是什么感觉。
“我是伊斯特罗德人,”海茨说,“我是田纳西的伊斯特罗德人。”
列车员是芝加哥人。
“七分钟。”列车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