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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有了男朋友,一定让他带我出去吃晚餐。”康妮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她都不在乎彼得带她来只是为了上床。”
我的脸噌地红了。
我听见楼下传来帕米拉轻快的笑声。
就在那天之后不久,我在康妮睡觉的时候进了彼得的卧室。他在厨房里对我的评价像一张盖了时间戳的邀请函,我必须在过期之前兑现。我和康妮睡觉前喝了啤酒,懒洋洋地靠在柳编家具腿上,用手指从桶里挖卡特基奶酪吃。我比她喝的多得多。我想让别的势能掌控,迫使我行动起来。我不想像康妮一样,从来不会改变,只等着事情发生,她只会吃完一整筒芝麻脆饼,然后在房间里做十个开合跳。我一直醒着,直到康妮逐渐进入焦躁不安的熟睡,直到听见彼得上楼梯的脚步声。
彼得笑了起来:“恶心。”
“再放一遍吧。”我说。我试着想象自己像歌手一样看那个女人:她的银手镯晃荡着,染上一抹绿色,头发披散下来。但我只觉得自己很蠢,睁开眼,看到康妮站在镜子前,用一根安全别针把睫毛分开,内裤夹进了屁股里。这与观察自己的情况不同。只有特定的女孩才会唤起那种注意,比如我在公园里看见的那个女孩,或者是帕米拉和坐在学校台阶上的其他女孩,等着男朋友们未熄火的汽车慢吞吞的低轰声,这是她们跳起来的信号。接着她们拂掉座位上的灰尘,驶进明媚充足的阳光里,回头向被留在身后的那些人挥手。
他们大声好奇着那个女演员是不是真的被上了,好像并不在乎我就站在那里。
有一首歌似乎激起了我内心私密的回响,像标记好了的。歌词很简单,是关于一个女人,关于她背部的曲线,那是她最后一次为那个男人转过身去,还有她留在床上的烟灰。这首歌放完一遍,康妮立刻跳起来快速地翻转唱片。
我很尴尬地站在那儿。
“他的残肢上全是褶子,”彼得说,“粉红色的。”
“博伊德。”他用还没睡醒的飘忽声音说,但他眨了眨眼睛,唤我名字的态度里有种无奈的接受,让我觉得他一直在等我,他知道我会来。
“真恶心,”亨利在老虎机那儿说,盯着身前屏幕上滚圈的樱桃图案,“你想杀人,那最好也能接受别人炸掉你的腿。”
我又靠近了一点儿,适应黑暗之后发现他的脸变得清晰,五官也完整了。我毫无羞耻地放任自己盯着他。彼得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却没有被出现在床边的我吓到。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得像玻璃杯里的牛奶。
“你能看出来她很享受。”亨利说,“噢——”他夹着嗓子模仿女人的尖细声音,“噢——耶——嗯——”用屁股撞着老虎机。
康妮站在镜子前,想要跟着歌曲一起摆动——放的是那些45转唱片里甜蜜而忧伤的歌曲之一,我们着迷地循环了又循环。它们煽起了我一本正经的忧伤,还有我想象中的与这个悲惨世界的同盟之情。我多喜欢那样拧自己,给感觉火上浇油,直到自己无法承受。我想要全部的生命都感受到那种狂热,负压在悲兆之下,只有这样才会连颜色、天气、味道都更加鲜明、饱和。这就是那些歌曲所许诺的,是它们从我身上牵引出来的。
“我也看了。”我想都没想就说。我需要一个加入谈话的切入点,哪怕是说谎。他们同时望向我。
彼得从来不穿内裤,康妮抱怨过,我开始想象这件事,感觉有点儿恶心却没那么不快。他总是处于high的状态,眼角耷拉着睡意蒙眬的皱纹。相比起来,康妮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一直不相信友谊真的是以友谊为目的,而不是一个模糊的舞台背景,台上我们演着男孩们到底爱不爱你的戏。
“好吧。”亨利说,“幽灵终于说话了。”
“他自己还很骄傲,”彼得抬高了声音,把手中的大麻烟头弹到车库的地板上,看着它熄灭,“他想让人们都看到,这才真是疯了。”他们戏剧般的谈话让我也有了戏剧化的感觉。酒精刺激着我,胸口似火烧,我不断地夸大这种感觉,直到一种不属于我自己的权威感掌控了我。我站了起来。男孩们没有发觉,他们在谈一部在旧金山看过的电影。我听过那个名字——这部电影没有在镇上上映,因为被认为有伤风化,尽管我记不起为什么会有伤风化。
彼得的身体静静地裹在毯子下面,露出一双骨节突出的男人的脚。他的呼吸声如荆棘般带着刺,是嗑了什么药的后遗症。他的房间像一个摇篮轻轻地托着他。我想,可能这样就足够了——像父母一样看着他睡觉,放肆地享用着快乐幻梦的特权。他的呼吸如念珠,一进一出都是安慰。但我不想这样就够了。
等我成年后终于看了这部电影,里面性爱场面那毫无遮掩的天真让我很是惊讶。女演员阴毛上方那一团肉温顺、胖乎乎的。她一边笑着一边把游艇船长的脸埋进她那垂下的可爱的乳房中间。淫秽里有一种友善,就像好玩仍然是色情的一部分。不像后来的那些电影,女孩们忸忸怩怩的,两条腿毫无生气地吊在那儿。
他终于撞进了他房间的门。我等啊等,等到时间似乎已经足够长了才跟过去。我穿着短短的睡衣,沿着走廊像一个幽灵那样悄无声息地潜行,睡衣光滑的涤纶料子令人郁闷地卡在公主装和华丽内衣中间。房子里的沉默似乎是一个活物,近在眼前,压迫着我,却又给一切染上了一种异域的自由气息,像是更浓密的空气充塞了房间。
亨利翻着眼皮,猥亵地半伸着舌头,模仿电影中的某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