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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康妮家车库里的老虎机开动了,彼得的脸庞浸在玫瑰色的光晕中,像动画片里那样。彼得十八岁,是康妮的哥哥,手臂的肤色像烤过的面包片一样。他的朋友亨利总是盘旋在他身边。康妮决定喜欢上亨利,所以我们会把周五晚上用来坐在举重椅上,亨利的橙色摩托车靠在旁边,像匹得了奖的小马驹。我们会看着男孩们,他们玩老虎机,喝着康妮父亲放在车库冰箱里的杂牌啤酒。过一会儿他们就会用BB枪射空酒瓶,射爆了就得意地欢呼一阵。
彼得从前门撞进来,把一本书往厨房桌子上一扔,用他那温和的方式向我点了点头,开始做三明治。他拿出几片白面包、一瓶泛着亮光的芥末酱。
亨利发出一声刺耳的笑。“你朋友真是个婊子。”他说,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康妮只是耸了耸肩:“她是个婊子。”
“伊薇把它推倒了。”彼得说。
“颜色很漂亮。”我怀着希望说。
前门传来一阵声音,他转过头。是一个穿着牛仔夹克的女孩,身影被屏风模糊了。那是他的女朋友帕米拉,他们是恒定的一对,渗进了彼此;总是穿着相似的衣服,躺在沙发上静静地一来一往互传着报纸,或是一起边看《秘密特工》边为对方拈衣服上的线头,就像拈自己身上的一样。我在中学校园里见过帕米拉,每次我骑车路过那栋褐色大楼时都能看到。校园里矩形的草地干枯过半,台阶又低又宽,那些大女孩坐在台阶上面,穿着“穷小子”衫,小指勾着小指,手里拿着肯特烟。死亡的气息环绕着她们——那些在潮湿丛林里的男朋友。她们像大人一样,甚至在弹烟灰的时候也像,手腕厌倦地一扭。
“又没摔坏。”我大脑短路地说。
“最近看起来不错嘛,博伊德。”他说,用力地咽了一口三明治。他的评价让我急剧地失去了平衡,我几乎以为这句话是我想象出来的。我是不是该回一句什么?我已经在反复回味他这句话了。
“你真他妈是个疯子。”他咕哝着说。他沿着车身抚摸着,举起一块橙色的金属碎片给彼得看:“这种屁事你能信?”
“噢。”他把两片面包拍在一起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望着我。
“你们这帮小屁孩,”亨利说,“下次还是找个保姆吧,别跟我们一块儿玩了,他妈的!”
两周前彼得第一次真正和我说话,当时我正在等康妮下楼。康妮的卧室比我的小很多,她家的房子也要简陋一些,但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那儿。房子的装修是海洋主题,她父亲尝试接近女性化的装饰风格,但被误导了。我为她的父亲感到难过:他在乳品加工厂上夜班,患有关节炎的手经常紧张地握住又松开。康妮的母亲住在新墨西哥的某个地方,在一处温泉附近,有无人提及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过着无人提及的另一种生活。有一次圣诞节她给康妮寄来一个带镜小粉盒,里面的腮红摔碎了;还有一件费尔岛毛衣,毛衣太小,我和康妮的头都钻不出领口的洞。
“对不起。”我说,我的声音很小,但是已经没有人听我说话了。
我知道那天晚上会见到彼得,所以穿上了绣花衬衫,头发喷了定型胶,黏糊糊的。我将梅尔·诺曼的浅米色粉底液涂在下巴的痘痘上,结果它们都聚在了痘痘边缘,弄得痘痘油亮油亮的。只要头发能乖乖定住,我看起来就挺漂亮,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把衬衫掖进裤腰里,好露出我小小乳房的上部,还有那用胸罩人为挤出来的乳沟。这种暴露的感觉给我一种不安的愉悦,让我站得更直,脑袋立在脖子上,就像放在杯子里的鸡蛋。我尽力变得更像公园里的那个黑发女孩,脸上有那种从容的神色。康妮看见我的时候眯起了眼睛,嘴巴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说。
彼得帮亨利扶正摩托车,近距离检查了缺口——“就是一层壳而已,”他声称,“我们很快就能修好。”——我明白别的地方也摔坏了。康妮带着拷问一般的眼神冷冰冰地盯着我,就像我背叛了她一样,也许我真的背叛了她。我做了我们不该做的事情。它照出了一片隐秘的脆弱,暴露了焦灼、惴惴的心。
彼得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凝满了同情,然而这比愤怒还要糟糕。我就像个孩子,不够懂事。
“她在穿夹克。”
康妮出现在门口。
“我的小公主去哪儿了?”他说。他的嘴唇皲裂,露出触目惊心的肉粉色,上面薄薄覆盖了层东西,我猜是大麻膏。
“当啷。”她叫道,钥匙勾在手指上。她撞见了这一幕:亨利蹲在摩托车旁边,彼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