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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见到他的第一天,他只是个男孩,像个术士一样散发着不洁的魅惑,我回头瞥他,身上一阵兴奋的颤抖。
这些话用精密的欲望打开了缝隙。
盖伊就是那个夏天后来开车带女孩们去的人。他用自己的腰带把看守人的手腕绑紧,那个大银扣子嵌进柔软的皮肤里,留下一个形状古怪的印子,像个商标。
厨房比外面要暗很多,突然的一片黑让我眨了眨眼睛。各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刺鼻味儿,还有泥土味儿、混合在一起的浓重的烧菜味儿和人身上的味儿。墙壁基本上是光秃秃的,除了几道布满条纹的雏菊样式的墙纸和画的另一颗模样滑稽的心,和巴士上的一样。窗扇已摇摇欲坠,T恤被钉在上面代替窗帘。不远处有收音机的声音。
他坐回床垫上,脏脏的光脚板放在毛皮大衣上,神色异常宁静。看上去再久他都会等下去。
我花了一会儿工夫去理解这个观念:父母没有这个权利。它突然间显得那么正确,震耳欲聋。我母亲并不因为生了我就拥有我,不能因为受到某种精神的感召就把我送到寄宿学校去。也许这种方式更好,尽管看起来有些新异。成为这个散漫无定的群体的一部分,相信爱可以来自四面八方,这样如果从期望的方向那里没有得到足够的爱,你就不会失望了。
我记不起在那个点上我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紧张地喋喋不休,说了关于学校、康妮的事,都是些年轻女孩空洞的废话。我的眼睛四处盯着拖车房内部,手指捏着苏珊给我的裙子上的布料,眼神跟随肮脏的床罩上的鸢尾花图案流转。我记得拉塞尔始终在微笑,耐心地等我失去力量。我也确实如他所愿。拖车房里静得只剩下我的呼吸声和拉塞尔挪动的声音。
我们继续朝前走,苏珊瞥了我一眼,看出了我的疑惑。“拉塞尔不想让我们和小孩子太亲近。尤其是我们的孩子。”她冷酷地笑了笑,“他们不是我们的财产,你知道吗?我们不应该只因为想搂个什么东西就把他们瞎搞一气。”
床垫上面用大头钉钉着一块污渍斑斑的丝巾,还放着一个米老鼠图案的枕头套。苏珊递给我一支烟卷,烟卷末端让她的唾液弄湿了。烟灰掉在她光着的大腿上,但她似乎并没注意到。这是大麻,但比我和康妮抽的劲儿要大——那些是从彼得的袜子柜里翻出来的干渣子。这个又油又湿,烟雾让人闻了发腻,消散得也慢。我等着感觉变得不一样,心想康妮会讨厌这一切的,她会觉得这个地方又脏又怪,觉得盖伊吓人——这种想法让我感到骄傲。大麻开始上头了。
“我跟你很像,”拉塞尔继续说,“我小的时候太聪明了,聪明得人们都告诉我我是个傻瓜。”他发出一阵破碎的笑声,“他们教我‘傻瓜’这个词。他们教给我这些词,又把这些词安在我头上。”他笑的时候,脸上浸透了喜悦,这种喜悦对我来说是新奇的。我知道自己从没感觉这么好过。即使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也从没快乐过——突然间我发现这一点是多么明显。
苏珊住在一个狭小的棚屋里,土地面,一张光秃秃的双人床垫抵着墙。“一般都是女孩挤这儿睡,”她说,“看情况。有时尼科也会来,虽然我不想让他来。我想让他自由地长大。但是他喜欢我。”
他说话时,我环抱着自己。他的话在我这儿开始说得通了,用那种多愁善感的方式讲话,任何事情都会说得通。那些药是怎样把简单陈腐的想法拼缀成看似包含意义的话语的啊!我那出了问题的青春期大脑极度渴求着因果关系、阴谋论,把每个字、每个姿势都浸透了意义。我希望拉塞尔是个天才。
“煮了就没毒,”苏珊回击道,“所以拿去煮了。”
“我能帮你,”他说,“不过首先得你自己想要。”
那个女孩点点头。
他盯住我的眼睛。
苏珊拦住一个路过的女孩:“告诉露丝把尼科送回育儿室去。他不应该待在外面。”
“你想要吗,伊薇?”
“你体内有某种东西,”他说,“某种真正悲伤的部分。你知道吗?那让我真的很难过。他们一直想要毁了这个美丽又独特的女孩。他们因为自己不开心,就让这个女孩悲伤。”
“发绿的土豆是有毒的。”她吸了一下牙齿说,从麻袋中筛选起来。
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厨房里有十来个女孩子在专心地帮厨,个个看起来都很健康,胳膊细长,晒成褐色,头发浓密。她们光着的脚紧抓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木板,七嘴八舌地闲聊,互相捉弄,往别人露出的肉上掐一把或是拿勺子飞拍一下。所有的东西都看起来黏糊糊的,还有点儿腐烂。我刚把那袋土豆放在台上,一个女孩就开始往外拣。
“但是他们没有毁掉你,伊薇。因为——瞧!这是我们独特的伊薇。你能让那些老一套的狗屁都远远飘走。”